湖南人自动的创办自修大学,我们对于此事,却有莫大的喜慰与希望。
在古代社会制度尚未完成,或完成了尚未有甚强的威权的时候,教者各以自己的主张,各以自己研究之所得,聚徒讲学;学者亦各以其性之所近,或主张或见解之相同,自去投师。这样纯粹以人格而结合的教育,如古代的希腊,与中国春秋战国时代的讲学,与唐宋以后的书院制度,即是其例。不幸到了社会制度组织完固,并且权力一统,有强力来包办教育,于是乎教者学者为制度的规定而结合,教育成为为第三者——社会制度——负责任的东西。在专制时代,教育替君主教忠,教孝,造就些奴隶人才。在军国主义时代,教育替国家造就些杀人不眨眼的他们所谓爱国志士。在现在工业时代,教育又是在替资本家造就办事员,替工厂主造就良好的工人。除此以外,教者不敢教,学者不敢学,亦不能学。我们尚记得两年前日本帝国大学大大的淘汰教授和学科,可知在社会制度的强力之下的教育,是何等样的可怜!
惟其如此,学者与教者之间,成为贩卖的性质。很少情感之可言。教者以知识的多寡,与所授年级之高低,而受社会的佣金。学者以相当的代价,而求买社会所要求他必要具备的知识。教育已经是机械化,实利化,所谓“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的精神,更何从而有?
好了,现在湖南的自修大学创办起来了!学者可以任意学他所想学的东西,教者能教他所能教的功课。教育的精神纯粹建立在两者间的人格的要求上。摆脱社会制度的束缚,脱离金钱的臭味。这是这个自修大学所特有的机会,也是自修大学所负着的尊严的使命!蔡孑民先生谓自修大学实兼书院与学校制度之长而活用之,我以为岂仅如此,这简直是人格教育的恢复!
以中国现状而言,命令不能出国门的中央政府,维持国立八校,尚不容易,更何能望他来振兴教育。此外资本家来办的学校那不过是延长社会的罪孽,军阀想利用教育,亦不过藉此出出风头,或造成他们的夹带中的人物。故中国的教育,唯一的希望,只有学者教者来自动的创办学校,组织学社。而这种组织的最经济最实效的办法,似湖南的自修大学为我们所仅见的。所以我们很盼望创办自修大学的诸先生,能透澈的了解为学问而求学问,为学问而教授学问;努力精进,为人格的要求,为人格的感化而结合;为将来中国自动教育之急先锋,为人格教育之好模范,一洗教千年来中外教育界之污点与耻辱!
来源:《教育新刊》第2号;《湖南自修大学暨湘江学校》(1988.06)
时间:19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