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蔡和森来到布里村,一眨眼就是好几个月。在这里,他一面学法文,一面教国文,还兼习了工艺,收获是很大的。这时,北京方面有许多工作要他去做,来信催他赶快回北京去。
早春的北国,依然白雪皑皑,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这一天,飞雪虽然停止,但那干燥的西北风,呼呼地号叫。刺到人的脸颊上如刀刮一样地痛。从小就经过刻苦磨炼的蔡和森,对冷风寒潮是毫不在意的。他顶风冒寒从布里村回到北京,直奔“板仓杨寓”。
“润之兄还在这里吗?蔡和森跨过门槛,就笑容可掬地问杨老师家里人。杨师母见他几个月未来,一面热情地接待,一面兴高采烈地回答:“自从你走后不就,肖子升他们再三眼井租了几间民房,他就搬到那儿去了。”
“他们七人住在一块,多有趣呀!我还到那里去看过呀”。开慧从父亲的书房里听出母亲与和森的谈话声,立即走了出来。
蔡和森听到这个消息后,真是喜出望外。他想:7个人住在一块,那一定是个宽敞的地方哩!吃过饭,他就急忙向杨师母打听去三眼井的路线,准备马上往那里去。杨师母对开慧说了一声:“你给他带路去吧”。杨开慧很高兴地披上毛领大衣,把粉红色的长围巾往脖子上一系,便与和森一道,迎着凛冽的寒风,踏着坚滑的积雪,朝三眼井走去。
一路上,街面上行人稀少,只有电车、汽车间或在街中穿过,好象是向喊冷示威似的。蔡和森边走边问:“润之兄他们那儿的生活怎样?”这一问,可把开慧的话匣子打开了。她象讲述动人的故事一样,饶有兴趣地谈起了毛泽东他们再三眼井公寓的寄居生活:
“那是一个小小的三合院。详细地名叫景山东街三眼井胡同。那里有个吉安所,听润之兄说过,还是故宫皇妃停灵的地方。吉安所分左右两巷,他们就住在左巷七号。”
“他们住了几间房子?”蔡和森插嘴问。
“一共三间:两间耳房,一间厨房。”
“那他们七个人就睡在两间耳房!”
“不,他们七个人都挤在一个炕上睡呢!”
“一个炕上?'蔡和森的眉毛皱了起来。
边走边谈,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景山东街,再往北一拐,很快就走进了三眼井胡同吉安所左巷七号。
蔡和森跟在杨开慧身后,跨过一条小门檻,抬头一看,竟是个又破又旧的小三合院,院内还牵着几根绳子,绳子上面垂挂着一些小冰条。杨开慧告诉他,房东原在故宫任职,置了这个小院子,但现在家境贫寒,除了一点微薄的房租收入外,就靠给北大的师生洗衣服和被单来维持生活。院内搭的这些绳子,就是凉衣服用的。蔡和森想,房子虽窄一点,但有一个贫苦的房东,也算他们选中了个好地方呢!接着,他们往北房走去,来到了厨房,一个身背略驼,约五十开外的老头,正在忙着做饭。开慧喊过一声“侯大爷”,就向蔡和森介绍:“他就是润之兄他们的‘厨官师傅’。”蔡和森向候大爷打过招呼,就径直朝两间耳房里去。耳房靠外的那间屋子,中间摆着一张旧方桌,桌边有两条凳子,有一条还断了一只脚,是用一根粗木条支撑的。显然,这就是他们的餐厅和学习室;靠里面的一间却是一个略宽稍长的大炕,炕上并排铺着两块大棉毯,一块是白色的,一块是棕色的,两床大棉被整整齐齐地叠在炕头上。蔡和森一边打量,一边思忖:他们晚上一定都是横躺着的呢,不然七个人怎么能睡得下?
正在这个时候,毛泽东、罗学瓒、肖子升他们从外面回来了。毛泽东一见开慧,就半开玩笑地说:“怎么?今天又来,我们家做客了?”
“不,我是给你们送客人来的。”杨开慧回答。
“客人?在哪里?”毛泽东四处张望。
“不是客人,是主人!”蔡和森一听到房里的谈话声,就知道是毛泽东他们回来了,边说边忙从房内走了出来。
“和森兄哟!是那阵风把你吹回的?”毛泽东一见到蔡和森高兴地迎了上去。罗学瓒、肖子升等人也一涌而上,把蔡和森团团围住。
“你来得好呀,我们一桌人刚好缺一位呀!”戴着近视眼镜的罗学瓒用株洲话第一个风趣地说。
“你愿在这隆然高坑,与我们大被同眠吗?”毛泽东微笑地问。
“愿!愿!!”蔡和森连声回答,“我是习惯过这种寄居生活的,晚上边睡觉、边讨论天下大事,多有意思啊!”
这时,侯大爷做好了晚餐,在喊吃饭了,开慧见天色已晚,便要告辞回家。蔡和森留她吃饭,怎么也留不住,最后还是毛泽东说了一句吃过饭后送你回去”,才把她留了下来。
从此,蔡和森住进了三眼井。白天除同大家一起到北大去旁听法文课外,还要挤时间同毛泽东一道去联系第一批留法勤工俭学学生的出国手续问题,不仅工作十分紧张,而且生活非常艰苦。
生活虽然艰苦,但苦中有甜、苦中有乐。每当夜深人静,市民已进入甜蜜的梦乡,这群火一般热情的青年,还在热烈地讨论问题,畅谈着各自的理想和抱负。
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星期天,艳阳高照,微风拂袖。蔡和森与几个同伴,漫步走在天安门广场上。进京后,他们还是第一次相约出来游览的。雄伟、壮丽的故宫,象磁铁般的吸引住大家的心。他们一块进去游览了一番,从这富丽堂皇的民族建筑物上,既看到了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也看到了反动统治阶级的极其奢华。当蔡和森来到清朝皇帝坐过的那把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御椅面前时,便停住了脚步。虽然旁边挂有“请勿动手”的牌子,可他没顾及,便爬上去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此时,他不禁妙趣横生,感慨万千,哈哈大笑起来皇帝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统治者故意把他的座位塞得高高的,好让劳动人民在下面跪跪拜拜。辛亥革命还不是把中国最后一个皇帝赶跑了!现在我们也可以上来坐一坐了嘛!”
“和森兄,你将来当了大官,要是高高在上的话,我就要把你推倒下来!”同他一块在故宫游览的邹鼎承说。
“应该!应该!”蔡和森认真地回答。
“你们不是经常讲要推倒反动的军阀,推翻黑暗的世界吗?怎么讲推倒和森兄来了?”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引得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生活就是这样充满着无穷的乐趣!
在三眼井这种卧薪尝胆式的生活,一直到3月12日,毛泽东为护送肖子升等头一批赴法学生离开北京时才告一段落。后来,毛泽东回忆这段艰苦有趣的生活时说:我曾居住在一个叫三眼井的地方,一个小小屋子里共有8个人住着。晚上,我们紧紧地挤在一个炕上睡觉,挤得气都透不过来。当谁要翻身的时候,必须事先向睡在两边的人发出警|告:“我要翻身了!”
来源:《乾坤一少年——蔡和森的故事》
时间:200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