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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湘西北解放和剿匪斗争
叶建民

    我中国人民解放军遵照毛主席和朱总司令《向全国进军的命令》百万雄师横渡长江,扫除江南的国民党残余。大军所至,势如破竹,敌人土崩瓦解。第四野战军先遣兵团沿平汉铁路南下,19495月中旬,一举解放华中重镇武汉。84日,程潜、陈明仁率7万余众通电起义,长沙宣告和平解放。旋即挥戈衡阳、宝庆,打响了“衡宝战役”。

    四十七军遵照中央军委命令,于10月进入湘西。湘西军区辖三个军分区,共22个县。一三九师兼沅陵军分区,一四○师兼会同军分区,一四一师兼永顺军分区(永顺、龙山、桑植、大庸、古丈、保靖共六个县)主要任务是剿匪、发动群众、建立人民政权。部队进抵常德、石门一线时,军部于101日召开营以上干部会议。为打开湘西局面,配合二野解放大西南,掩护衡宝战役我军侧翼安全,以一三九师、一四一师首先奔袭合击大庸,全歼敌一二二军,俘敌军长张绍勋以下4300余人,宣告大庸、桑植解放,给开辟湘西北地区工作创造了有利条件。我四二二团从桑植直插永顺。在人民解放军雷霆万钧的威力之下,国民党残部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其反动政权纷纷灰飞烟灭。在我军1019日解放永顺时,匪暂编第一军副军长汪援华、专员兼保安司令周海寰和副师长向明歧均从四门出逃,尽作鸟兽散。我四二二团未遇大的抵抗,即占领永顺城。本来可以按预定计划开展剿匪工作,向龙山地区前进,一举解放龙山,但因为宋希濂主力此时仍在鄂西恩施一带,我们若进军龙山,对他侧翼威胁太大,敌会过早西逃。所以这时我师奉命在永顺地区集结待命,监视龙山、恩施之敌行动并随时准备配合友军把敌宋希濂集团歼灭在乌  这一时期,我师解放了永顺分区所属的大庸、桑植、古丈、保靖和永顺等县,并展开了各县附近和联结西南交通干线两侧的剿匪工作,为我大军挺进西南扫清了道路。

    我师占领永顺后,即着手经营永顺军分区的准备工作。首先以出布告,召开各类型会议等多种形式,宣传我党的政策和国内外形势。接着,对永顺旧专署及其它各县的邮政、粮食、银行和旧县政府等部门进行了接管。并组织社会各界人士对匪徒进行规劝投诚,对散兵游勇和旧军政人员进行了登记。在我军胜利形势影响及强大的军事压力下,国民党的残余及土匪已经表现动摇。像匪副军长汪援华、专员周海寰、聂鹏升等先后向我军缴械投降。然而,相当一部分匪首还持观望态度。像古丈的张平、龙山的瞿波平、师兴周和桑植的陈策勋、保靖的徐雅南等都率部潜于深山密林。他们妄图像过去对付国民党一样,先避开锋芒再说。

    1027日,永顺县人民政府成立。我师直工科科长张骥出任永顺县长,兼负师直机关工作。

    194911月,第二野战军发起了解放大西南战役。115日,四野司令部电令:为统一指挥便于协同,四十七军一四一师归二野三兵团指挥与部署。

    这时已到初冬,忙于作战的我师指战员还身着两层单衣。加上当时没有公路通永顺,运输极为困难。根据军部指示,我师每个连抽调三分之一身强力壮的战士,徒步到大庸去背棉衣。1030日,当去大庸的战士们尚未归来时,我们接到二野司令部电令,要我们立即出发,直插黔江郁山镇,截击向西逃窜的宋希濂部。我师闻令即行(当时我任一四一师师长兼永顺军分区司令员),师后方留在永顺,由张骥同志负责。背棉衣的战士一路追赶,于112日到招头寨后才赶上部队。

    我师翻山越岭一鼓作气,经冯家坝直插郁山镇、彭水。此时,敌主力已渡过乌江,凭乌江天险布防。我二野三兵团部队也抵达江边,与敌对峙。为迅速克服乌江敌防御,我师由牛圈铺北渡郁江,迂回进攻敌人,结果四二一团才在二峰关追上一股敌人(约一个师),稍事接触后,敌即向乌江边的中咀退去,我即以四二二团追歼这股敌人。师主力继续沿乌江而下,向涪陵前进。我师四二二团在乌江边土地垭、中咀地区追上敌后卫,歼敌千余人,即令四二三团在土坎场提前渡过乌江,歼敌1500余,进占白马,师主力立即全部渡过乌江,截断敌三个军(二军、十五军、一一八军)退路,使宋希濂主力在南川地区被我军包围,对战役发展影响很大,曾获三兵团首长的通报表扬。为了防止重庆敌人北逃,我师奉命过长江迂回至重庆以北。1130日,我师由河口木家坝渡过长江时,获悉重庆之敌已开始逃跑,即令四二三团乘缴获的舰船沿长江而上,消灭了敌江防舰队,俘敌舰队司令叶裕以下千余人。随即,于17时迅猛进占重庆市,在地方党配合下占领了工厂、电厂、水厂、兵工署、银行、粮库等重要单位,师主力抢占了重庆以北两河口,四二二团连夜袭占了嘉陵江边的悦来场。歼敌数千人,截断了重庆之敌北逃的水陆交通。指战员猛打穷追2300余里,连续作战,终于胜利完成了作战任务。当时虽已隆冬,但我师不少同志还是赤着脚踏进重庆山城的。

    军长曹里怀在重庆召开了营以上干部会议,对入川作战作了总结,二野司令员刘伯承、政委邓小平等首长在重庆皇后餐厅接见我军营以上干部时,热情、亲切地讲了话。强调指出:要保持发扬进军西南作战艰苦奋斗的精神,特别注意群众纪律,以利完成湘西剿匪任务,把湘西“盲肠”割掉,为人民再立新功。最后,刘邓首长还给我们部队发放了大量衣服鞋袜等物资,以资鼓励。

    194912月下旬,除部分人员乘汽车回湘外,师主力部队分批乘木船回湘西。1226日,先头四二二团在万县砣口下船,31日到达湖北利川过元旦,四二三团直达宜都下船。

    1950年元月9日以前,我一四一师全部返回湘西北,按原来预定的部署:四二一团(团长谢松柏、政委刘春光)进驻龙山,担任龙山及永顺以北地区剿歼土匪任务;四二二团(团长郑波、政委傅必福)进驻古丈,承担保靖、古丈及永顺以南的剿匪任务。四二三团(团长梁青山、政委李钦哲)进住大庸,承担桑植、大庸及永顺东部地区剿匪任务,师部进驻永顺城,师直一部驻保靖。经短期准备,即正式经营永顺军分区,在军部的统一部署下,首先开展全面进剿土匪。

    由于我主力入川作战,仅留少数师直部队及病休人员控制永顺、大庸两县城。这样,后方空虚,无力出击,窜进深山的土匪又复出,气焰嚣张,匪徒所至,十室九空,奸淫掳掠,更加猖狂,致使穷苦百姓“吃的葛糊饭,岩屋当房间,睡觉穿草鞋,吃饭门外看”。据当时统计,湘西境内还有土匪武装约10万余人,分别编为三个暂编军、十几个暂编师和一个“反共忠义救国军”。其中永顺军分区范围内有匪137股,人数达3万余人。即“六师一旅”:暂二师陈策勋、暂四师罗文杰、暂五师曹振亚、暂十二师师兴周、新十师瞿波平、暂十一师张平和暂三师一旅瞿闵生。

    这些匪众的反动性也更加明朗化,他们在我师将返湘西北的前夕,由大匪首陈子贤等在里耶集中土匪数千名,并在八面山下的岩科洛召开会议,通电台湾,成立所谓“川黔湘鄂边区民众自卫委员会”,相互勾结,妄图与我军顽抗。为此,我师决定迅速进剿,打掉土匪气焰,先集中兵力围歼人数最多、最反动的股匪。即令四二二团迅速南下,进攻里耶之敌。该团17日到达龙山,了解情况后,10日沿洗车、隆头向里耶前进,13日与里耶土匪接触,匪即退回八面山。同日该团占领里耶,俘匪百余。陈子贤、罗文杰匪首带千余人逃至四川境内,师兴周带千余人逃进八面山,瞿波平窜回龙山二梭乡。两天后,四二一团也进至八面山以北的内溪棚地区。18日,四二二团部队由里耶推进至八面山南面的大小岩门,形成对八面山南北夹攻态势。20日,我进剿部队对八面山发起攻击,当日即突破土匪设防,攻占了八面山,并攻破了师兴周的巢穴——燕子洞,给股匪以沉重地打击,使当地群众受到极大鼓舞。群众说:“国民党曾经五次打八面山,都没有打开,解放军一下就打开了,真神!”元月中旬,我一四一师四二三团以全团兵力合围永(顺)、桑(植)、大(庸)三县交界的槟榔坪鹿集之敌曹振亚、刘和卿、覃天保等股匪3000余人。采取分进的办法,一营进至桑植而后转向南进击槟榔坪;二营由教字垭、三官和团直由大庸温塘和永顺东部向北围槟榔坪。由于这一带岭横山连,洞多谷深,地形复杂,对大部队行动不利,土匪化整为零,我合围歼灭土匪不多。于是,四一三团追击逃匪到扬旗山歼陈策勋一部,覃天保和宋占元全部,生俘匪师参谋长刘民生,打击了刘和卿匪部。

    四二三团一部攻克了桑植的飞仙洞。部队爬上了五里长的绝壁大山,勇士们英勇炸洞,仅一个多小时,便擒拿了永(顺)、桑(植)、龙(山)第一驻防处主任、匪首陈天坛及其匪众,缴获了电台等物资。

    经过一个多月的奔袭、合围,大股土匪除被歼者外,都又分散潜藏了。因此,师决定仍按原定部署,展开全面剿匪,遂令四二二团向古丈进军,消灭张平匪部。该团春节后,于225日进到了王村,做进击古丈的准备。33日在友军配合下,分进合击古丈。当日,四二二团占领张平老巢李家洞,该团主力随即展开搜剿追击。到3月中旬,在李家寨彻底打垮了张平匪部。张平只身逃走,710日被我清剿搜山部队击毙。

    4月中旬,四二三团二营和四二二团一营攻克五连洞。五连洞是永顺东南云庵山绝壁上的一排五个洞,互不相连,虽有小茅路可攀,然而洞下数百米绝壁,洞口距山顶还有80余米高的悬崖。除此天险,洞外还有两个营的匪徒担任警戒。我军攻洞前,洞中司令李兰初宣称:“要破天险五连洞,除非请来孙大圣”!

    为减少伤亡,我军围洞8天,由当地民兵彭召云进洞送信,争取李兰初投降。顽匪李兰初凭借天险,无视我军兵临洞前。这样,我军先剿灭洞外担任警戒的两营匪徒,即发起攻击,只用半天时间,连克五洞,生擒匪司令李兰初以下百余匪众,缴获枪支、粮食等物资尤多。

    当四○二二团主力调去古丈,一个营调至永顺以南后,龙山仅有四二一团,兵力有些单薄。于是龙山的师兴周、瞿波平又集合起来,利用他们人熟、地形熟的特点,不断袭击我守点部队和伏击我运动的小股部队,并猖狂地向龙山县城进攻。总结这一段的经验教训,根据军部统一部署,决定放弃连缘区,集中兵力在中心区实施重点剿匪。于是就将桑植以北、龙山县城以南,经招头寨到八面山这一带的部队,收缩在洗车、苗儿滩、隆头、里耶一线,重点清剿这一线到永顺、保靖之间,古丈、永顺之间,大庸、桑植、永顺之间的土匪。4月底,部署调整完毕,5月份即开始中心区重点进剿。由于我兵力集中,声威大振,很快消灭了一部分土匪,打散了大部分土匪,匪焰大减。各股匪化整为零,窜匿山林,利用地形,与我周旋。根据匪情的变化,我们即着手发动群众,展开政治攻势,重点进剿。

    夏季,阴雨天热。我师一方面克服了山高路小、饥饿和疾病等带来的困难,坚持昼夜进行合围、追剿、奔袭、夜摸和搜山等军事打击;另一方面展开政治攻势。即采取宽大与镇压相结合,宣传与规劝相结合,面谈教育与大胆使用降匪相结合。同时,部队发扬遵纪爱民的光荣传统,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积极做群众工作,发动群众起来向我部队控诉匪害、报告匪情和带路捉匪。于是,形成了山山有兵,沟沟有哨、村村开会,寨寨动员。白天打锣唤匪,晚上点火上山搜匪。迫使土匪淹没在我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他们的“缓兵等援”的妄想成了泡影,不得不归顺人民。

    同时,我们严格执行“首恶者必办,胁从者不问,立功者受奖”的政策方针,促进了匪徒的进一步瓦解。此次重点进剿,到7月底,基本肃清了永顺军分区中心区的股匪,全区共歼匪15000余人。就连“天见张平,日月不明;地见张平,草木不生;人见张平,九死一生”的湘西北极其残忍的巨匪张平,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此时,较大的股匪仅剩瞿波平、师兴周、徐雅南、刘和卿等股残部,徐、刘残部窜至龙山以南、桑植以西和永顺西北地区,瞿、师残部仍在八面山周围的内溪棚、明溪、二梭一带隐蔽流窜。

    时至195010月,中心区的人民群众喜气洋洋,欢庆解放;而边缘区的群众日伴泪过,夜伴愁眠。于是,在巩固中心区剿匪的基础上,我师展开40天边缘剿匪。

    为了增强边缘区剿匪的力置,师决定将古丈的四二二团主力再度调回里耶,负责八面山以南地区及永绥、保靖地区的剿匪任务(八面山以北,到龙山、桑植间则由四二一团负责)。四二二团于9月中旬在里耶地区展开,1020日在咱果坪战斗中,击毙匪首杨树臣。这一下对敌人震动很大,没过几天,师兴周、贾奇才等匪首即纷纷来降。

    我师四二三团分路向万民岗一带的曹子西、刘和卿等匪部追剿,至11月中旬,该团歼匪千余人,缴枪300多支。同时,各县在这时期都成立了剿匪指挥部,在中心区开展清匪收枪,镇压反革命分子活动。经过边缘追剿,将各股匪的建制指挥系统全部打乱,给予各股匪以歼灭性打击。我四二一团在龙山以南地区以连排为单位,在恩施分区部队的配合下进剿瞿匪。这时,走投无路的瞿波平才向我军投降。为了不留一个土匪祸害湘西人民,部队采取化整为零,组成“便衣班”和“飞行队”,爬山越岭。餐风宿露。我追击二曹(曹振亚、曹子西)股匪600余里,穷追猛打,不达目的不罢休。

    经过一年零三个月的进剿,先后击毙、俘虏和被迫投降的主要匪首有暂二师师长陈策勋,暂四师副师长李兰初、暂十二师师长师兴周、新十师师长瞿波平、暂一师师长张一旭、暂十一师师长张平、暂十三师师长向阳及大匪首罗文杰、陈天坛、陈伯勋、陈若霖、游清泉、贾松清、杨奎元、杨树臣、贾奇才等。歼匪约30000多人,缴获长短枪22000多支,轻重机枪220多挺,各种炮20余门,子弹30多万发,以及军物资难以计数。至此,红旗拂去了湘西北上空的乌云,永顺军分区各族人民着手和平建设,我师也基本上完成了经营永顺军分区的历史任务。

    经过军民的共同努力,我们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解放了湘西北和剪除了百年匪患。然而,这个胜利能否稳定下来?尤其当时帝国主义在朝鲜挑起战火,有的匪首又暗寄希望于第三次世界大战。匪首被活捉后,正在集训,仍有的群众反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解放军讲宽大”。开始,我们曾对俘获的匪首、惯匪,采取教育改造政策,经过短期教育后,就释放了。但他们回去后,仍与人民为敌,甚至残酷报复,所以群众很害怕把捉住的土匪再放回去。

    这样,我们在深挖土匪的同时,发扬我军既是战斗队,又是工作队的传统,帮助地方建立民兵组织,以期彻底干净消灭土匪,保卫新生的人民政权和胜利果实。

    195011月,得到上级指示,对罪大恶极的惯匪和群众最痛恨的匪首要镇压。这样,各县都镇压了一批,群众说镇压得好。不镇压这批土匪,我们师想离开湘西北也是很困难的。湘西土匪是历史上的“盲肠”,不割掉不行。

    为了解除湘西人民的顾虑,根据上级指示,我们把罪行不大、身体好的年轻从匪计4000余人集中起来,编成师补充团,进行教育和改造。这些人员在赴朝作战中洗心革面,绝大部分因表现积极,打仗勇敢,摘掉了土匪帽子,有的入了党,有的还当了干部,有的成了战斗英雄。

    为发展和巩固胜利,根据上级指示,湖南省军区和我师抽调了部分干部,组建了分区机关和永顺、大庸、龙山、保靖、桑植、古丈等六县县大队,共编11800余人。我们还组织妇女会38个,有会员3100余人;成立儿童团63个,有儿童团员3000余人。

    19513月,一四一师奉命赴朝作战。部队惜别永顺时,永顺县政府和各族人民,热烈欢送,从小西门桥夹道欢送几里路,挥泪作别。老苏区人民的深情,更激起了我们的斗志,全师指战员迅速挥戈北上,奔赴抗美援朝的前线。 

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16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