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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难忘的战斗
王怀珠

    19874月上旬,正是春暖花开的清明时节,我回到了阔别三十多年的故地——辰溪修溪口。我这次是专为追念一道剿匪牺牲的战友而来的,踏上这一块亲切的土地,当年的剿匪战场历历在目,而英烈们却长眠于九泉之下,我不由得心潮激荡,思绪绵绵。

    记得194911月初,我南下到辰溪县政府秘书室不久,领导要我带一个由十二人组成的工作组(其中地方干部九人,部队干部三人),到修溪口一带开展征粮建政工作。12月初,修溪建立区人民政府(第二区),我被任命为该区区长。

    修溪口座落在沅江右岸,是个仅有几百人口的小镇,离辰溪县城二十五华里。该镇西、南两面有沅江环流,东、北两面连接山丘。我们工作组进驻修溪区,开始只控制修溪镇附近的部分村落,而东北面和东南面的大山区,都被土匪盘踞着。当时,活动在这一带的是辰溪县有名的匪首柴宝臣部,号称九个团,二千多人,实际只有千来人,八百多支枪。在征粮建政过程中,我们经常受到土匪的骚扰和袭击,较大的几次是:1129日,土匪出动二百多人,抢劫离修溪口仅五里的木洲。12月初,土匪又出动二百多人夜袭区政府,被我们打退。12月下旬,我武工队两个班配合区政府三名干部去修溪口一带征粮,被土匪伏击,牺牲战士两名。195035日,土匪全部出动,再次包围区政府和镇上所有机关,我们与土匪进行了长达十多个小时的激烈战斗。

    34日,也就是土匪围攻区政府的前一天,我们根据县里的统一部署,参与围攻柴宝臣匪部的老巢思蒙山。一路由县里组织经大平直插思蒙,从东北面包围匪部;另一路由我们区里派出担架连两个排和武工队全部,由副区长兼武工队队长赵春华带队,从修溪出发直插思蒙,从西北面包围匪部。狡猾的敌人一看形势不对,丢下“老窝”逃跑了。但他们并未罢休,而是留下少量匪徒牵制我进剿部队,却把大股土匪转到修溪口附近,对我区政府进行包围,匪总指挥柴宝臣亲自下山指挥。

    我们区政府设在龚家湾,离修溪口三里,这是高山之间的一块峡谷平地,有三十多户人家,这里大都是老式青砖砌成的“封火屋”,比较坚固,能守不易攻。区政府座落在靠北的唐家山脚下。

    35日清晨,我送走下乡征粮的队伍后和区财粮干事胡自成研究工作,就听到大门外响起了枪声。我急忙从枕头下摸出手枪和手榴弹,胡自成冲到门口关大门。他一看有几个匪徒到了门口,关门已来不及,就急忙往回跑,刚跑四五步,就被敌人的子弹射中后脑倒下。这时,有两个匪徒正弓着腰往里冲,还有四五个匪徒端着枪向院内射击。我把压在手枪里面的一梭子弹射了出去,接着又甩了两枚手榴弹,把敌人的火力压下去了。这时,财粮助理马志秋和武工队的李班长,分头沿院墙根冲到大门的两侧,很快用枪托将大门合拢,用丁字撑将大门顶上。这时,院里有了来往的自由,可以布置阵地进行联络。

    我清点了一下人数。当天只有十名工作人员在家,牺牲了财粮干事胡自成,还有九人,其中炊事员刘运旺,患过小儿麻痹症,成了一个跛子;还有三人都在十五岁以下,又没有配带武器,不能参加战斗。区武工队留下三人,二人是病号。前去关门的李班长是病号,两眼肿得如红杏,只能看到一点微弱的光。这是个从东北来的老战士,共产党员。他自告奋勇守在大门一侧。武工队另一个病号小卿独自坚守院子的东侧门,直到左手负重伤还不肯休息。当时,土匪的人数相当于我们的几十倍到上百倍,而且武装也好,出动四十多挺轻重机枪和六百多支长短枪。我们只有五支长枪,一支短枪,三百多发子弹,三十二颗手榴弹。面对这种情况,我作了简单的战斗动员,要求同志们严守阵地,各自为战,分工包干,负责到底。

    正布置停当,从对面芦坡山的敌人指挥所里,传来一阵紧促的鼓声,接着敌人的机枪就哒哒哒哒的猛射起来。这时,区政府门前的田坪里和街巷里,到处是黑压压的匪徒,端着枪向区政府冲来。“王大个子,你们被包围了,快投降吧!”“北方佬,投降吧,给你官当,给你找个好婆娘。”站在我身边的小马听到土匪的叫骂声,十分气愤,扯着我的衣角轻轻地说:“区长,打吧!”我制止了他。一会儿,匪徒门高喊着冲到区政府的院墙边了,我把手一挥,喊声“放”!顿时,几枚手榴弹飞出墙外,在密集的匪群中爆炸,接着又是一阵排枪,活着的匪徒抱头鼠窜,哭爹喊娘地滚回去了。这时,芦坡指挥所的“战鼓”还在一个劲地擂,机枪的扫射没有缓和。土匪小头目用枪赶着喽罗们又往前冲,口里不停地喊:“打下龚家湾,大家吃饱饭!”“再攻辰溪城,东西扛不赢!”

    土匪这次向区政府发起多次冲锋,显然是经过精心策划的。除主力围攻区政府外,另有四路分别围攻我东头山坳上的军事哨所、担架连等处。

    我们驻修溪附近的党政军机关,分别被土匪包围在几个孤立的点上,没有电话联系,情报不通,只好凭耳朵辨方位。听到激烈的枪声,知道各个机关还在顽强地战斗,从而在精神上获得支持。这时,坚守我东头山坳军事哨所的六位同志,虽然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还是凭着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多次打退了土匪的猖狂进攻。在这里的一位富有作战经验的班长,人高个大,端着机枪猛扫,使土匪根本无法前进。狡猾的敌人看到硬攻不行,便改变战术,从山坳上面的树丛里摸下,猛攻哨所的背后,使我腹背受敌,班长中弹牺牲,副班长端起冲锋枪英勇反抗,副班长负了重伤,一名新战士又端起机枪扫射。不幸机枪出了故障,敌人冲上来了,哨所落入土匪之手。

    哨所一失守,土匪集中攻打区政府。我们处境更加困难了。这时,土匪有的正面冲上来了,有的抱着稻草和蓑衣烧门,有的登梯子上房顶,情势十分危急。我端着枪将房顶的两名土匪打翻,紧接着布置炊事员挑水泼门,终于把敌人的“四面出击”顶回去了。最忙的是腿脚不便的刘运旺同志。他一跛一瘸地从前门跑到后门,又从东侧门跑到西侧门,不停地运送弹药,一颗子弹把他的棉裤打穿,他顺势往前翻个跟斗,爬起来又执行任务去了。

    到下午三点半钟,区政府仍在我们手里,土匪反倒有点急了。土匪团长刘保成为了争功请赏,也为了给匪徒们打气,便亲自带队冲锋。他左手举着小指挥旗,右手提着快慢机,率领一群匪徒,急匆匆冲来。我端着三八式步枪,瞄准射击,子弹从他的咽喉打进,从后脑门穿出,他一声不吭倒了。后面跟着的那群匪徒慌了手脚,把那满是血污的躯体抢走。这以后,区政府门前虽然还有时断时续的嚎叫,但他们再也不敢组织进攻了。

    下午四点多钟。围攻的土匪还没有散。电话线被割断了,往外早已失掉联系。出征思蒙山区的部队什么时候回来?县里会不会派兵援救?我们都没有把握。万一拖到天黑,目标不易发现,阵地就更难守。我们不得不采取三项应急措施:第一,要继续节约弹药,提高命中率和杀伤率,使剩下的十几发子弹和几枚手榴弹发挥最大威力;第二,请区政府秘书贾传钦把文件、印信、资料等清理一下,万不得已时一齐烧毁,以免落入土匪之手;第三、留下两枚手榴弹,万一敌人冲进来,就和他们同归于尽。布置完毕,同志们又回到各自的战斗岗位。一会儿,听到了炮声,我们的援兵到了。大家高兴得跳了起来。芦坡山上的土匪总指挥所偃旗息鼓,匪头目们都溜散了,满地都是土匪丢下的子弹壳、鸡蛋壳、抽鸦片烟的纸灯罩和一滩一滩的污臭血迹。我把区政府的大门打开,第一个跑进来的是带队的思蒙剿匪的赵春华同志。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说:“可见到你们了。你们人少,枪弹也少,我以为回来只有开追悼会了,现在竟能胜利相见,难得啊!”

    原来,我参与围剿思蒙山区柴宝臣部的两路部队,在黑庵会合以后,由于山路不太熟,被少量的土匪牵制着,在深山老林里转了半天。当发现土匪大部已转移时,立即决定分三路追击。赵春华带领的区武工队,加上县里的炮兵排,追到区政府背后的唐家山,遇到土匪机枪的截击,于是把炮兵排调往前面开路。一阵阵“轰轰”的炮声,是对土匪的猛烈打击,又向坚守区政府的战友们送来了援军的信息。我们坚守区政府的全体同志,经过十多个小时的激烈战斗,用鲜血迎来了胜利。

    这一仗,土匪被打死七十多人,其中包括一名团长和二名营长。匪总指挥柴宝臣在潜逃后被捉拿归案。我们牺牲了三位同志,其中一名区干部,二名班长,另有四人受伤。到此,修溪区的股匪基本被打垮。

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16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