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动态消息重大事件杰出人物革命文献研究评论文艺作品红色故址图片集锦影音作品
  当前位置:首页 > 研究评论 > 回忆怀念
我参加革命的经历(摘录)
田玉祥

     一九三五年古历十月初一,红军攻克了永顺县城,国民党部队都跑光了。湘西军阀陈渠珍乱了手脚,调来他的周燮卿旅、顾家齐旅、龚仁杰旅加上贵州军阀杨其昌师、皮德培师共三万多人马,尾追而来。红军为了打击凶恶的敌人,争取在湘鄂川黔边创建革命根据地,于古历十月初七撤出永顺。贺龙同志用骄兵之计,放火烧了小西门桥,然后向吊井岩、颗砂、仓坪等地撤退,沿途设下埋伏。但是,狡猾的敌人多次尝过红军伏击的苦头,远远跟在后面不上套。加之这些地方地形狭窄,敌人太多,装也装不下,没有成功。初九,红军退到龙家寨,敌人紧紧盯在后面。

    龙家寨下的十万坪是个天然的好战场,长约十五华里,宽两三里,坪中间有河流,有田坝,两边是满山密林。贺龙同志和二、六军团的首长们选定这个地方,安排了天罗地网,决心在这里消灭敌人。初十这天天还没有亮,就吃了饭。红军埋伏在十万坪的两边山上。专等敌人钻进口袋里。那时,我正好十九岁。帮我爹打铁,一家人的生活很苦。原先龙家寨有个地下工作人员名叫唐自成,以卖红纸为掩护,大家都把他喊“红纸客”。这时,“红纸客”身佩短枪,当了红军营教导员。他深知我家受苦很深,对我父亲进行阶级教育,动员我给红军带路,我父亲答应了。红军给了我一双草鞋,一条皮腰带,并给一条梭标,我带着红军出发了。

    事先贺老总派卢师长率一营人埋伏在梨子坳。初十上午九点钟的样子,周矮子、顾家齐、龚仁杰等旅从堵卧仓坪到梨子坳,卢师长率一营人和敌人打了一阵子,就假装打败撤下了。这一下周矮子更骄傲了,他说:“这就是贺龙的伏兵呀。”十点钟他们大摇大摆地开进了龙家寨,接着敌杨其昌师从新寨坪开来,敌皮德培师从杉木河开来。他们会合后,抓来当地老百姓审问,老百姓说:“贺龙去远了,前锋部队快到桑植了”。这时周矮子神气地说:“贺龙已成了惊弓之鸟,这次他又要回湖北老窝去了。如果放走,龙归大海又难制服了”。他们一面给陈老统拍电报,说是活捉贺龙就在眼前,一面命令部队通过十万坪向毛坝、官坝方向猛追。下午一点左右,敌人全部装进了十万坪这个大口袋。

    大约吃晚饭的时候,周矮子人马开到杉木村,有个坏蛋给周矮子报告红军有埋伏。周矮子惊慌失措,急忙命令士兵抢占大堡这个山堡,并且无目的乱打枪。贺龙同志的作战指挥部没在毛坝,眼看敌兵全部钻进口袋,一声信号炮,埋伏在十万坪两山的红军立即全部冲出,王震同志、肖克同志都在前沿阵地上,红军四面八方都吹起冲锋号,红军分三路进攻,中间一路从杉木村进到碑里坪,左边一路由乌龟洞经碎里坪后山到多士坪,右边一路由高岩壁经错落到里作坪,将敌人团团围住。敌人遇到埋伏,无险可守,压到坪里,那里都是冬水田,烂泥很深,拔不出脚,硬象赶鸭子一样到处乱扑。机枪声、步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冲锋号声、“捉活的”、“交枪不杀”的喊声,响成一片。战斗到晚上十一点基本结束。这一仗,敌人溃不成军,被打死一千多人,活捉两千多人。缴获各种枪枝三千多支,几个头头化装成叫化子逃跑了。这就是有名的十万坪大战。第二天在龙家寨开祝捷大会。贺老总在会上讲了话。十万坪大捷,是二、六军团会师后的第一次大胜仗,为在湘鄂川黔边建立根据地打开局面打下了基础。

    十万坪大战时,我给红军带路。战斗中,我用一条梭标也抓到几个俘虏。红军连长对我爹说:“你的儿子不要打铁了,跟我们干事吧!”十月十三,就是十万坪大战后三天,我由刘亚球同志介绍加入了共产党,从此我就参加了革命工作。不久,在龙家寨成立了乡苏维埃,接着杉木、大寨,毛坝等地都相继成立了乡苏维埃,龙家寨成立了区,我当了乡、区苏维埃干部,二十多天后,湘鄂川黔省苏维埃政府在塔卧成立了,任弼时同志当了省委书记,贺龙同志当了省主席,湘鄂川黔边区红成了一片,革命声势越来越大了,不久,我被调到县里,先是永顺县苏维埃政府财政部长,后永顺县分成永保、郭亮两县,我当了永保县苏维埃政府主席。永保县委书记是刘亚球,刘调到大庸后由李国华,再后由严汉万接手。郭亮县的县委书记是刘俊秀同志。

    在湘鄂川黔省委领导下,省委作出“创建湘鄂川黔新根据地任务的决议”,开始新根据地的各项建设。先集中力量发动农民进行土地革命,逐步建立区乡政权。随着成立工会、农会、女儿队、共青团、童子队等等。为了保卫胜利果实,区乡组织脱产的游击中队和游击大队。另外还组织了不脱产的赤卫队和赤色少年先锋队,在此基础上成立地方独立团。

    那时永保县下辖城市、勺哈、首车、盐井、猛岗、颗砂、岩板铺、抚志等八个区。塔卧和石堤西划为特区,由省直接管辖。区下面成立了百多个乡苏维埃政权,各项革命活动都积极开展起来。红军主力部队由贺龙指挥、肖克军团长率领在常、桃、津、宣、来、咸、鹤等地和国民党大部队作战,粉碎蒋介石和湘、鄂两省的军阀对根据地进行“围剿”,地方工作都是靠留下的部分部队和地方工作人员进行的。那时,地方上反动的封建势力还没有受到根本的摧毁,土豪劣绅还有雄厚的反动武装,群众还没有充分发动起来。政权要建立,要巩固,土豪要打,红军的兵源要扩充,粮食等物资要筹集,反动派对我们的“围剿”要打破,任务是艰巨的,斗争是复杂的。而我们的革命同志坚持革命必胜的信心,克服了一般人所想象不到的困难,革命第一,胜利第一,没有任何个人私心杂念,为了党的工作,不怕苦,不怕死,这种革命精神,实在令人感动,我记得盐井区、勺哈区、猛岗区、抚志区这些区的区委书记都是红军战士,他们有的是江西人,有的是浏阳人,他们凭着一颗红心,匹马单枪地在新区工作,任弼时同志说:“你们在下面工作要抓好点,连成片,没有很多本钱,要靠自己革命的神通。”这些同志可了不起,下去后,依靠党的政策,依靠党的群众路线,很快地把那个地方的穷苦群众发动起来,燃起轰轰烈烈的革命烈火,如在盐井的唐志德同志,本是蔑匠师傅出身,文化程度也并不高,可是他工作有办法,很快地在大、小盐井、对山寨等地搞了起来。那些地方的工作开展得很快,革命势力一直发展到保靖的酉水东岸。直到现在那里的老百姓还知道有个唐委员。他们的主要特点是不怕苦、不怕死,执行党的政策,放手发动群众。那对于工作不分职位高低都一样,没有特殊,我当县主席也和普通工作人员一样吃大锅饭、大锅菜,一样穿草鞋、跑夜路。也没有人喊我“田县长”或“田主席”,熟一点的人还喊我的奶名“田八斤”。那时,永顺地区的工作开展得很好,建政、扩红、等粮、肃反、建立工农武装,打击土豪势力,地方上秩序较好,偷、抢、赌博这些事都发生得很少。革命歌声,到处皆是。在建立政权的斗争中,不少老同志在这里献出了他们宝贵的生命,在永顺红色土地上,处处有烈士的忠骨。他们的事业永垂不朽。我们永远怀念他们。

    在我当县苏维埃主席和后来随军转移的日子里,我多次见到任弼时同志、贺龙同志、关向应同志、王震同志、肖克同志和吴德峰、张子意同志等,多次受到他们的教育,使我终身难忘。

    一九三四年古历腊月,我到塔卧省政府参加省委召开的五县联席会议(永保、郭亮、大庸、桑植、龙山)我看到任弼时同志和二、六军团的很多首长。

    任弼时同志穿着朴素的灰布军装,嘴上蓄了胡子,个子很高,看样子是四十多了(其实他只有三十多岁)。他给我们作形势报告,那时我才晓得有个毛主席,有个朱总司令。

    会场上挂的列宁的像,我问这个老头子是什么人呢?有人告诉我说:“他叫列宁,是革命导师。”我也没问他是哪一省的人,现在在那里。

    这次会上批判了夏曦的错误。他是省副主席。夏曦坐在台上,弼时同志的态度很严肃,语气很重,我听得不十分懂。

    休息时我到丁家院子里看弼时同志,他坐在一间房子里,房子陈设很简单,一床灰布棉被,一条灰布军毯,一口木箱,桌子上有一大堆书,壁上贴有列宁的像和一张地图。外面有部电话机子。火炉盆里装有一罐子药,看来弼时同志身体是不太好的。弼时同志问我的出身,问我识不识字,问我工作困难不困难,还问了当地的一些风俗习惯,我都一一作了回答,弼时同志要我好好工作,不要脱离群众,要我保持艰苦朴素的劳动人民的作风。他说艰苦朴素是革命的传家宝,还要我多读革命书,懂得革命的道理。弼时同志和我象谈家常话一样,我一点也不觉得紧张,后来他又给我两本书,一本是《士地改革法》,一本是《红军作战战术》,我一直珍藏着。后来在搬屋时丢失了,我心痛了几天。

    开会期间,省委、军区司令部、保卫局、军医院、红校都请我吃过饭,饭后开晚会搞得很热闹,唱《十送我郎当红军》、《拥护苏维埃》、《蒋介石成了什么样》……等歌。我记得任弼时同志唱了一首军歌,吴德峰同志的夫人给我们唱了段京戏,叫做《太君辞相》,那时上下级的关系,真是亲密无间,好象一家人一样的亲。

    一九三四年腊月三十,由于我们守城力量单薄(只有两连人),敌人占领了县城,我和县少共书记谢尤生连夜奔到省委找到弼时同志。到塔卧时快到了入睡的时候了,弼时同志还没有睡,一见了他,我哭诉道:“任政委,永顺县城丢了!”弼时同志安慰我们说:“不要那么急,等洗了脚,吃了饭再慢慢讲吧。”等我们吃饭时,任政委给军区司令部打电话把王震同志、张子意同志都请来了。王震同志见了我们笑着说:“小伙子,那么急什么,明天替你们把永顺城收回来,把敌人一个个赶到水里泡死他。”说得我们都笑了。我们休息了,半夜还见省委书记任弼时同志的房里,灯火辉煌,首长们还在论讨收复永顺城的事呢。

    第三天,正月初五,大雪纷纷,我们跟王震同志踏雪出发了。这次带了一团人,调红校学员打先锋。开到五里铺,王震同志召开连以上的干部会,研究怎样打法。他问我敌人到底有多少,我说大约有三千来人吧,王震同志严肃地说:“三千有三千的打法,一千有一千的打法,不能用大约这个估计哩!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说的我脸上火辣辣的。王震同志看到我讲不出确切的数字,只好笑着说:“就照你讲的那个大约打吧。”及时作了攻城的布置。第二天拂晓攻城,敌人溃退,打死一百多,敌头头田少卿、顾定三成了漏网之鱼。事后一调查,敌人只有一千左右,王震同志笑着说:“侦察不落实,把兔当老虎打,可惜大王八没抓到哪。”革命老前辈实事求是的精神,对我们终生是一个很好的教育。

    后来形势发生了变化,敌人分六路向我进攻,为了粉碎敌人进攻,四月十二日,我省政府由塔卧撤出,我们地方工作人员随军转移,我参加陈家河、桃子溪及窗龙山和忠堡诸战役,多次看到贺老总和二、六军团的首长亲自在阵地上指挥,取得这些战役的胜利。

    主力红军长征后,我留下来在十八师。在龙山和酉阳交界一次战役中我和部队失掉联系,只好潜伏下来。反动政府出了活捉共匪田玉祥赏光洋六百元的布告,在人民群众的掩护下,我没有落在敌人的手里,但我的爹爹和一个哥哥、一个弟弟被敌人抓去抵我命杀害了,我的爱人也被敌人抓去卖到龙山了。

    

    (彭勃记录整理)            

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16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