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在那国民党统治时期,我们印江、德江等县的广大农民,真是被他们整得有苦没处诉,有冤无处申。抓兵派款、纳税、征粮,简直逼得干人无路可走。为了活命,大家只得去当“神兵”。那时节,我们印江县的宁家坪、邱家寨、天池坪、池坝、麻竹园、沙子坡以及沿河县的旧寨坝、殷家坝、白沙溪等地就有几千人参加,大家自发地组织起来,反对国民党的苛捐杂税,卫邻里,保乡亲;打官府,破豪门,杀贪官,除劣绅。这样一来,封建统治者惊慌得就象热锅上的蚂蚁。当时,沙子坡一带的“神兵”还曾经攻打过印江县城,赶跑了伪县长,开仓吃大户。群众纷纷起来造反,吓坏了军阀国民党反动派。于是,派伪师长黎冈(黎敬侯)带领国民党匪军来到黔东,到处清乡毁寨,大肆屠杀无辜农民,鸡犬不留,连未满月的娃娃,也逃不过他们的刺刀。他们用杀光、烧光、抢光的残酷政策来对付当过“神兵”的农民。人民在那水深火热的漫长黑夜里,是多么渴望能够早些天亮,见到太阳啊!
红军到 干人笑
一九三四年六月的一天,忽然间,对门山上有人高声喊叫:“牛吃麦子罗!牛吃麦子罗!”听到喊声,人们都慌忙爬上田坎,拔腿就逃。我心里也着了慌,因为,喊“牛吃麦子”是乡亲们发现白匪军后,传递消息的一句暗语。当时我正准备回家带点东西,从后门出去,再往山里跑。可是,已来不及了。我刚一转身,就发现有三个背枪的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站着,看他们打扮,又不象白匪军;只见他们满脸笑容,一开口就是:“老乡!不要怕,我们也是穷人。”啊?穷人!这句话多么亲切呀!当我见到他们那和气又有礼貌的神态,心里虽说不害怕了,可是,当我看见他们都带着枪,使我又有猜疑,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是来要东西的吗?于是,我不安地走进家里,拿了几件烂衣裳和一升荞麦,送在他们面前说:“实在只有这些东西了,你们拿去吧!”他们三人见我这个举动反到愣住了。过了一会,好象明白我的意思,便笑眯眯的说:“老乡,我们不拿工人、农民一针一线,你把东西拿回去放好吧!”我一听,真觉得奇怪,从未见过不要人家东西的白匪军!于是,我大胆地问:“你们究竟是那样军队?”他们三人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贺龙率领的红军!”我一听说贺龙,心里一震,这名字好熟呀!可是,红军究竟是什么军队呢?一时真不知该怎样答话才好。在默默无言中,我只好又将他们从头到脚再打量一番。通过仔细观察,我发现这三位红军的确与白军不一样。他们平易近人,态度和蔼,就象自己的亲人一样,我越看心里越说不出的高兴,于是,带着喜悦的心情,掉过头去急忙走进家里,想给他们弄点水来喝。可是,当我把水舀出来时,他们早已放下背包,到田里帮我们插秧去了。见到这些情景,我心里暗自称赞,“红军和我们真是一家人呀!”就在这种说不出来的感情支配下,我一口气跑进了山里,把红军帮我们插秧的事告诉了乡亲们,使大家解除误会,都高高兴兴地回来了。从此以后,我们黔东村村寨寨,都有了贺龙的红军。
后来,与他们频繁地接触,我才知道,来我们黔东的红军,是红三军,当时只有两个师,七师师长卢冬生,九师师长钟炳然。在贺龙军长率领下,于五月初从四川彭水西渡乌江,进入贵州后坪县(现属沿河县)的塘坝,再经务川县的干河坝、发科场,德江县的泉口司,到沿河县的思渠等地。一九三四年五月二十一日,进入沿河县城两岸,六月一日占领沿河县城。三日到达沿河县三区的沙子场,四日到四川酉阳县的南腰界。这时,黔东地区的“神兵”,听说贺龙的红军是打富济贫的,于是,便推冉少波为代表去欢迎红军到印江县来。
六月九日,红三军从南腰界出发,经过龙池、唐家溪,松桃县的麻阳、印江县的鸡毋溪,到达四区刀坝。接着,六月十五日,就由刀坝场出发,经合水坡、岩桑坪、青石板、池坝、小郎坝、红花园等地,来到印江三区的沙子坡。当天晚上,红军就派人到德江县六区龙塘,抓了伪乡长、大土豪秦礼坤。秦是伪贵州省财粮厅秦茂颖的兄弟,平素仗势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十六日,红军就把他抓到沙子坡来,召开群众大会斗争。贺龙军长还在会上讲了话,他要大家不要靠神,要靠自己,要团结起来,组织起来,成立自己的队伍,打倒军阀国民党,建立工农民主政权,红军坚决给大家撑腰。群众高兴地鼓掌欢迎。当时,各地的“神兵”也都来到沙子坡,一致要求参加红军和游击队。我们旧寨坝的“神兵”是由宁国学带领来参加的,后来,改编为印江独立团。
会后,就把秦礼坤押到德江枫香溪,然后,在尔当溪花桥边把他枪毙了。处决了恶霸,真是大快人心。自红三军来到黔东,山区从此变了样,各地红旗招展,处处歌声嘹亮。红军的一言一行,在人民群众中产生了巨大的革命影响。红军真是到一点红一片,走一路红一线。有钱人一听说红军到就吓跑了;干人们一听说红军到,都拢来了。真是,红军到干人笑,山笑水笑人欢笑,寒冬过去春天到。
建立黔东特区
一九三四年六月十九日,贺龙军长和夏曦主席在德江县枫香溪召开了“湘鄂西中央分局会议”,决定建立“黔东特区”。接着,红三军组织了地方工作队,分别到沿河、德江、印江、松桃等县发动群众。我们沿河县的旧寨坝乡,是红军张君旺、冯琪云等同志来开展工作的。他们一来,就召开群众大会。张旺君同志在会上向大家宣传什么叫革命,什么叫地主阶级,什么叫资产阶级,什么叫苏维埃。那时,对这些道理我们还不怎么懂得,不过,总觉得干人的腰杆子已经硬起来了。
会后,就开始选举乡苏维埃代表。我们这一乡选的是:杨正思、吴儒章、吴天贵等人,并成立了游击队和苏维埃政府,主席是杨景光,书记是吴儒章,自卫队长王醒堂。后来,在张君旺同志的帮助教育下,我们开始懂得了工农大众为什么要革命的道理,懂得了干人要革命,就必须成立工农自己的政府,组织工农自己的武装。也懂得了苏维埃就是工农大众自己当家作主的民主政权。
一天,张君旺同志从军部开会回来,在旧寨坝的瓦屋(大坝)召开了群众大会,传达了枫香溪会议确定建立“黔东特区”的重要决议,并要大家推选几名贫农代表,去沿河白石溪开大会。我们旧寨乡就选了我和王焕林、吴希堂、杨槐昌等去参加。当我们去到白石溪时,红三军军部已开过长岗岭去了。后来,大会就改在铅厂坝王家大院召开。
七月二十一日至二十二日,召开了“黔东特区第一次工农兵苏维埃代表大会”,到会的代表有沿河、德江、印江三县的一百多人和三十几个红军,共一百三十五人。大会选举了我和孙秀亮、秦育清以及几个代表缎成主席团。夏曦主席在会上致词说:受苦的工农群众,只有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才能建立中华苏维埃和各级苏维埃政府。只有建立工农民主政权,才是工农民众唯一的出路。贵州黔东广大受苦的农民,要想真正翻身得解放,决不能再去立“神坛”当“神兵”,不能再靠神,要靠自己起来革命,组织起工农民主政府,才能打倒地主豪绅,打倒军阀,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最后,夏曦主席给大家提出三点要求:一、实行土地革命,要把地主豪绅的土地没收,由贫农、中农平均分配。二、组织雇农工会,贫农团和苏维埃代表会议,坚决同地主豪绅作斗争,同一切破坏苏维埃革命的反革命作斗争。三、工农群众武装起来,组织三万人的自卫队,一万人的游击队,三千人参加红军,紧紧团结在共产党周围,争取黔东苏维埃的首先胜利。
红军代表钟子廷(钟山)也讲了话。他说:红军是工农自己的队伍,是保护工农大众利益的,要求大家回去积极地发动三千人参加红军……
会上,大家还通过《没收和分配土地条例》等六个决议。(这些文件在王焕林那里还保存了一些)。接着,就成立“黔东特区革命委员会”,选举贺龙军长,关向应政委,夏曦等八十人为委员;汤福林参谋长、孙秀亮、秦育清、张均望等三十二人为常委;孙秀亮为黔东特区革命委员会主席,秦育清和我为副主席。
特区革命委员会成立以后,开始在白石溪下寨张贯芝家办公。不久,就搬到土地湾田兴宗家,在这里办公的时间比较长。当时,由于黔军王家烈的部队和地主武装杨通选、杨通红、杨通南、晏克武等经常趁红军主力在外线作战之机,时常来袭击我们特区革命委员会,致使特区革委被迫迁移,曾迁至铅厂坝、瓦场坝、谯家、皂角池、山羊岭、照东岩等地。就在特区革命委员会成立前后,六、七月间,各县、区、乡苏维埃政府也相继成立了。
各级苏维埃政府成立后,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运动。为了保卫广大农民的胜利果实,各区、乡还组织了自卫队、雇农工会、贫农团、农民协会、妇女会、少年先锋队等群众革命组织。当时,沿河、德江、印江、松桃四个县就有十万农民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热火朝天的土地革命运动。这在黔东历史上还真是开天辟地第一次。
淇滩歼敌
黔东特区革命委员会成立不久,敌人就重新制定了三省“会剿部署”。黔军李成章、蒋丕绪,川军达凤岗,湘军周矮子(周燮卿)等,经常来进犯我们特区。
八月二十日这天,黔军蒋丕绪所属的傅衡中旅,由湘西回到沿河县城,趁我们红军主力常在印江、松桃等县活动,即派他的黄富安营占领了淇滩镇。贺龙军长得到情报后,认为淇滩这个军事重镇,决不能落到敌人手里,便亲自赶到沿河四区水田坝,召集了九师师长钟炳然、沿河独立团团长贺炳炎开会,决定由九师配合沿河独立团坚决把这股敌人吃掉!当时,沿河独立团大部分尚在距淇滩一百八十里地的松桃县永安州(火烧桥)。为了消灭敌人,部队接到命令后,一夜工夫就赶到了沿河五区的甘溪上坝,贺炳炎团长立即召开了各连负责人会议,布置了战斗任务。
八月十五日,沿河独立团在九师一部分兵力配合下,兵分两路,向淇滩进发。当天,正逢淇滩赶场。这时,担任前锋的甘溪游击队,在政委、老红军王子龙同志率领下,由狼溪迅速向淇滩场冲去。当部队到达淇滩后街时,淇滩鸡市场的敌人一见到红旗,认为是红军来了,吓得一个个抱头鼠窜。眼看敌人很快被我游击队包围缴械,这时,不知是谁打了一枪,敌人一听是土火药枪的响声,知道是游击队,不是主力红军。于是,纷纷掉过头来,向我们游击队反扑。这时,王子龙同志和四个游击队员正冲到马鞍桥边,突然遭到敌人排枪射击,光荣牺牲了。敌人疯狂地反扑冲锋,激战就开始了。这时驻在天官井那边的九师和后续部队沿河独立团的冲锋号音从远处传来,大大地鼓舞了我军的士气。这时敌人着了慌,毫无目的地乱放枪。匪军营长黄富安没料到我军大部队来得这样快,慌了手脚,一时指挥不灵,敌人乱成一团,纷纷向淇滩口溃逃。黄富安第一个抢先上船,被我沿河县独立大队长廖云清同志的通讯员,一枪把他的大圆盘帽打掉在乌江里,黄富安吓得把头缩进船舱里,简直象被追慌的野鸡一样,顾头不顾尾,屁股高高地翘在外面,狼狈不堪。通讯员见他那副模样,禁不住哈哈大笑。由于一时高兴,忘记了隐蔽,站起来向敌人喊话,要敌人缴械投降。就在这时,一声枪响,这位年青勇敢的小战士,扑倒到地,光荣牺牲了。小战士的牺牲激起了广大红军和游击队的悲愤,大家一致高呼,要为死难的小同志报仇!冲杀声、枪炮声与乌江的怒吼声汇成一片,惊天动地,震撼山谷。敌人在我军的猛烈冲杀下,就象垮了棚的鸭子,四处乱窜。没有渡过江的,被我们击毙的就有百余人。黄富安顿时成了光杆司令,独自一人奔向小河口,朝江口县拚命逃窜。这次战斗,缴获敌人百余支枪。傅衡中吃了败仗,生怕红军再次去攻打他,便放弃了沿河县城,逃往务川去了。
智歼黎冈
秋天的枫叶,红得似火。山区的稻谷尚未收割,为了克服特区内部物资和粮食的困难,八月二十二日,军部命令红九师一部去印江木黄一带打给养,恰好正碰上黔军廖怀中师的副师长黎冈(黎继侯),率部从梵净山(老山)向木黄开来,这真是个歼敌的好机会。贺龙军长一面命令九师作好迎战准备,一面派特区政府组织好后勤。
八月二十三日,红军即开往地茶坝一带,观察敌军的行动。二十四日,黎冈就来地茶坝攻打红军。为了诱敌深入,我们主动与敌人接触,假打一阵后,就向松桃八区岩柯坝撤退。这样一来,黎冈认为红军只不过是“虚名”在外,其实是“不堪一击之师”。于是,便大胆地进入木黄宿营。当时,为了使战斗取得彻底胜利,军部还派出了黔东纵队前去配合九师。
二十五日清晨,九师与黔东纵队分别由地茶坝、岩柯坝经销口山,向木黄迅速推进。当天木黄正逢赶场,人比较多,为了不致伤害群众,我们的战士都是朝天放枪。当时,黎冈的队伍还在睡大觉,当听到枪声,才从梦中惊醒过来。这时,木黄对面的将军山上,后面的观音山上,到处都是红旗,敌人连枪都忘记拿了,从床上爬起来就向着新业、老寨方向逃窜,企图逃进梵净山。我军乘胜追击,一直追至洞沟坡。这次战斗我军俘获了敌第三营营长以下百余人,毙敌二十余人。黎冈的皮大衣也被我军战士缴获,连黎冈本人也几乎丢了命。这一仗真是打得他割须弃袍。从此以后,黎冈再也不敢和红军正面接触了。
围攻冉家祠堂
当红军主力进入印江等地活动时,四川酉阳县南腰界伪团总冉瑞廷认为时机已到,便带领残部卷士重来,窜回南腰界,杀害了我们留守在那里的红军工作人员、伤病员、游击队员和他们的家属,还把我们沿河县晓景区革命委员会主席冉政廷杀害了;为勾结晓景、天龙一带的大土豪、团防傅润芝,将晓景游击大队长王廷方也抓去了,先是一刀刀将他杀死,然后开肠剖肚,捣出心肝来“祭祖”。
贺龙军长得到这个消息后,非常气愤,决心要将这个与人民为敌反动透顶的冉瑞廷干掉。当红军在印江木黄打败黎冈后,贺龙将军就立即命令九师于八月二十六日晚,一夜工夫赶到松桃八区永安州宿营,二十七日休整一天,并调七师一部去四川秀山县边境坝茫一带,防秀山方面的大土豪杨卓之、殷仲卿在战斗打响后前来增援冉瑞廷。我们特区政府也接到贺龙军长的命令,调游击队配合红军主力行动。八月二十八拂晓,九师一部分部队配合纵队师和游击队,兵分三路,由火烧桥出发,向南腰界挺进。当先头部队到岭岭坡时,敌人哨兵发现了目标,但不知究竟有多少人。只是毫无目的地乱打枪。冉瑞廷的儿子冉崇候听到枪声,急忙带人来增援。敌人还未爬上岭岭坡,就被我们包抄过去把他截住,冉崇候一见不妙,掉头就向南腰界寨子逃跑,慌慌张张胁迫部分群众急奔大坝场,龟缩进他的老巢冉家祠堂负隅顽抗。
冉家祠堂坐落在大坝场的一大片滥田中央,只有一条独路可过。祠堂四周有一道坚固的石砌围墙,易守难攻。因为里面还有被胁迫去的群众,部队只好将它团团围住。后来,贺龙军长命令部队开展政治攻势,要特区政府派人去喊话,宣传红军的政策,瓦解敌军。由于通过宣传和政策攻心,争取了一部分群众从后门逃了出来。就这样,我们一直将冉家祠堂围了将近半个多月,早已断了粮,仅剩下的三头牛,也只好杀了打汤。最后,连跑进祠堂的四只猫也杀来吃了。当然,这样围下去,敌人一定是熬不住的,不过围的日子太长,就会牵制我们红军和游击队的力量。
为了早日攻破匪巢,不得已,就用迫击炮轰了几炮。由于炮弹受了潮,都没有爆炸。于是,只得派人去火烧桥抬来了一门“将军炮”,把它架好后,装了两洗脸盒土火药和铁沙子。因火药装得太多,一点火,炮筒爆炸了,还伤了一人。钟师长真气极了,只得派人去请杨清云木匠来重新做了三门土炮。直到九月间,贺龙军长又下达命令,一定要将冉家祠堂攻破!于是,各部队均作好了进攻准备。白天敌人防守严密,那条唯一可通的独路,被敌人的机枪封锁,只有夜间偷袭。为了夜间发起总攻时的照明问题,部队先把冉瑞廷家房子拆了,当地群众也进来许多干柴。在冉家祠堂四周各堆上一大堆干柴,倒了煤油,准备发起进攻时作照明用。
师里挑选了九十六名彪形大汉,各自带上大刀和手榴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先悄悄摸到冉家祠堂外围墙脚埋伏着,等候总攻号令,伺机行动。
夜幕降临,大地万籁俱寂。除祠堂内隐隐约约的谈话声外,时而还传来秋虫的叫声。各部队三柱香造饭,四柱香号音一响,总攻就开始了,祠堂四围堆的木柴也点着了火。霎时,烈火熊熊,火光照耀得如同白昼。三门土炮“轰!轰!轰!”只见三道火光,射向敌阵,冉家祠堂的屋顶被轰掉了一大片。顿时,吓得里面的敌人哇哇直叫。接着,又是一阵轰轰隆隆的炮响,如惊雷震天,天地颤抖,将祠堂围墙炸开了一个大缺口,事先接近祠堂的九十六人,将手榴弹直向围墙里甩,并趁敌人慌乱之机,头顶着棉絮,从围墙缺口冲进去,与敌人展开了肉搏。这时,我们在外面的大队人马也冲入围墙大门投入战斗,直到第二天(九月十三日)拂晓,全部歼灭了匪徒。冉崇候恶贯满盈,企图逃跑,被乱刀砍死在大门前的刺篱笆边。这次战斗,我们有二十几个同志负伤,红军三连赵连长,在通向冉家祠堂的独路上,光荣牺牲了。
木黄大捷
攻破冉家祠堂后,贺龙军长和红三军军部开往沿河县中界坝,特区政府人员也回到沿河县白石溪。我们一方面安置伤员,一方面发展地方组织。就在这个时候,川、湘、黔三省的敌人又开始向我们“黔东特区”发起进攻,到处寻找我红军主力作战。这时,姜兴尧部已窜入德江枫香溪、张家湾一带,该部曾被我们黔东纵队师、独立团和游击队给予严重打击过,不在话下。但王家烈的嫡系部队李成章却率领杨绍焯、周相魁、戴玉堂等部到印江县沙子坡,准备前来接应。当杨绍焯部进至谯家铺时,被我军狠狠地揍了一顿,退回德江、印江县境一带。
九月二十三日,川军达风岗旅又占了沿河县城;湘军第三十四师第三旅周矮子,又向晓景进攻。黔东地区一时乌云密布,形势突然紧张起来。此时,贺龙军长非常沉着镇静,除传令叫我们特区政府作好一切后勤供应,准备打仗外,为了把战火引到特区中心以外,采用外线作战,便将部队撤向木黄,并天天在木黄河钓鱼,观察地形,选好战场,诱敌深入,一网打尽。同时,命令七师主力转移到松桃岩柯坝,九师主力转移到松桃永安州。黔东纵队师则配合红军主力外线开展活动,寻找战机,以便在运动中消灭来犯之敌。
九月二十五日,我随夏曦主席带领红七师二十五团、沿河独立团,由白石溪出发前往印江沙子坟,打垮了由遵义调来增援的黔东学生队(士官生)后,就由杉木彻、板溪等地到达木黄。九月二十七日,木黄的形势非常严重。黔军李成章率领五个团从西、南两方面向我们逼近,敌戴玉堂团已经到了合水。这时,红军处在北有川军达凤岗旅、东北有湘军周矮子、西南有黔军重兵把守。夏曦主席当时主张由木黄撤进梵净山,贺龙军长不同意,坚决主张“这一仗非打不可!它不但关系到红军的声誉,更关系到黔东特区能不能存在的问题。”但这一仗怎么打呢?!这是大家都非常关心的问题。当时贺龙军长认为:还是采用杀鸡给猴看的办法,先打李成章这个头。因当时川军尚在沿河县境内,到木黄最快也得要两天时间,何况又是孤军深入,行动迟缓;湘军与王家烈矛盾很深,因此,周矮子决不会前来支援李成章。只要争取时间打败黔军,川军、湘军就必然不攻而退。于是贺龙军长亲自拟定作战方案,采取避实就虚、调虎离山、分进合击的战术打击敌人。
战斗开始前,先由纵队师向印江四区刀坝扬发起佯攻;七师则假作进攻合水之势,然后假败,退至距木黄三里的夕阳坝埋伏,此时纵队师则由刀坝场火速返回。敌人被我们这样诱惑后,九月二十八日,李成章的五个团果然相继进入木黄,纷纷向夕阳坝集结。等敌人钻进我军事先部署好的口袋时,一声进攻号令,战斗就打响了。一时枪声密集,埋伏的红军从四面八方向敌人发动攻击。
贺龙军长亲临前线,当他看到战机成熟,便一手提着长枪,一手紧握短枪,身边带着一个手枪连,率领红七师主力迅速撤出战斗;由黔东纵队师接替,守卫阵地,死死拖住敌人。由于战斗打得非常激烈,敌人还误认为我们红军主力被他们包围住了,就一个劲的向夕阳坝增援。敌人哪里知道我们的贺龙军长率领七师主力,早已大踏步地由松桃岩柯坝迂回到了敌人背后。与此同时,红九师早已从外线迂回到木黄,占领了各个山头的制高点。当敌人发现中了计,正想朝木黄退却时,贺龙军长已从岩柯坝率领红七师杀回来了。原来,敌人企图包围消灭我们红军。结果,反倒处于红军反包围之中,敌人慌乱一团,只得各自夺路逃命。李成章只得率领残部由合水退到印江县城。这一仗,消灭敌人二百余,缴获了不少武器。
事后,夏曦主席说:“真是侥幸呀!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打法哩!”贺龙军长却哈哈大笑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这个打法,还是在洪湖时跟周逸群政委学的。每次遇到战斗,我就回想起他对红军游击战术总结的四句话:‘敌来我飞,敌去我归,敌多我跑,敌少我捣’。的确,多年来我这靠这样的战略战术打了不少胜仗。”
木黄大捷后,贺龙军长率领部队回到了南腰界,夏曦主席和特区秦育清副主席也连夜赶回沙子坡,第二天才回到了土地湾。
消灭杨畅时
红三军刚来我们黔东时,老百姓的生活真是苦极了,不说吃不饱,就连盐巴也没吃的。一个人缺了盐,四肢无力,哪里还有劲来搞生产呀!贺龙军长为了解决穷苦老百姓食盐问题,他派了一个侦察员,到沿河城东岸,把经常去龚滩、彭水做小生意的傅怀忠接到长岗岭来。贺龙军长见到他非常高兴,问他:“彭水一带熟不熟悉,有位龚清渭大爷你认识吗?”姓傅的说:“彭水一带我经常去,龚大爷不仅认识,还是拜把弟兄”。贺军长高兴极了说:“龚大爷也是我的好友,这次请你来,就是想托你带个信去,请你给我们买点盐巴来。”傅怀忠高兴地说:“军长,只要你信得过我,请放心,我姓傅的一定办得到!”不久,傅怀忠果然从彭水龚大爷那里运回来二十包盐巴,共有四千斤。这样一来,不但解决了特区群众吃盐问题,同时也解决了部队的食盐问题。
由于红军多年来都是活动在湘鄂西洪湖平原地区,初次来到黔东大山区,气候不适,水土不合,战士们都泻肚子。由于缺药,没法医治,就是红三军在彭水时,曾在福音堂抓了一个洋人,得了十几担西药,可是,带到南腰界时,又被冉瑞廷抢去了。我们乡里的土方子,也只是用一些草药“千里光”、“黄荆叶”来止泻。此外,就没有什么办法可想。而伤员也急需医治,贺龙军长非常关心红军战士和群众的疾苦,只得再一次托傅怀忠去彭水找龚大爷买点药来。后来,听说龚大爷得到贺龙军长的信后,除找到社会上一些友好资助外,并典当了自己前家私,买了二十几担中、西药。还通过各种关系找到酉阳、秀山两县的商会,开好了发货单和通行证,并亲自押运,爬山涉水,日夜兼程,运到“黔东特区”。当走到沿河县沙子区水淹坨时,眼看就到特区范围了,龚大爷一时高兴,放松了警惕,坐在轿子里押着药担子,大胆放心的朝大路走。不幸被沙子区伪区长袁仲英团防田明道截住,虽然龚大爷持有发货单和通行证,但敌人见到那么多的药材,又是向着“红区”走,知道是给红军运送的,就将龚大爷枪杀于水淹坨,并将二十几担中西药押运到沿河县城,送给土匪司令杨畅时,报功请赏。同时,杨畅时还将沿河城东岸的傅怀忠抓进了监狱。
贺龙军长得到消息后,心里非常难过,决心要为龚大爷报仇,打开沿河城,消灭杨畅时,救出傅怀忠,把药材夺回来。于是,便在木黄战役后,贺龙军长决定第三次攻打沿河城。为了便于指挥战斗,便将军部迁至淇滩的天官井,并找来了区、乡苏维埃政府人员和群众代表,商讨如何渡过乌江、消灭杨畅时的作战方案。要渡过乌江就必须有船,可是沿江上下的船只,早被杨匪弄过西岸去了。根据这个情况,贺龙军长就叫天官井乡苏维埃代表杨光模带着群众去完成找船的任务。他们在小河坝、照州坝、曾子坝等地找到了三只小船。后来,又在小河口捞起一只,共得了四只船。接着,贺龙军长便命令九师开往沿河城东岸,对西岸杨匪进行威胁牵制;并命令沿河独立团,以淇滩发起主攻;再以黔东纵队师,黔东独立团配合作战。
十月十三日,天刚蒙蒙亮,乌江上下大雾茫茫,对面不见人影,真是天赐良机。红军借着江雾的掩护,在敌人不知不觉中,以两百人先渡过乌江。过江后,又在西岸夺得敌人的两只大船。接着,沿河独立团、黔东纵队师就在淇滩渡口渡过乌江。首先攻打严家寨,并占领了彭家、沙坨、斯溪等渡口,随即分兵两路,包围沿河城。当时,杨畅时正在城里“九重堂”吸鸦片烟,过早瘾。当他听说红军分几路进攻,已快到沿河城了,便慌慌张张带着众匪向黑水方向逃跑。由于我军进攻迅猛,杨畅时为了缩小目标,保住性命,便弃骡只身一人潜逃。战斗结束后,杨畅时那匹大花骡子也当了俘虏。这次战斗,不仅全歼杨畅时匪部,缴获枪三百余支,还救出了两次接受贺龙军长委托带信到彭水的傅怀忠,夺回了那二十几担中、西药材。通过这次战斗,还缴获了敌人大批物资和装备,于是,就将沿河、黔东、川黔边、印江、德江等五个独立团与黔东纵队师,整编成黔东独三师,由贺炳炎同志任师长。从此,黔东人民不仅有了自己的革命政权,也有了自己的革命武装。
(注:陈正国时为黔东特区革命委员会副主席)
王庆澜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