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五年十一月,红二、六军团撤离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开始了万里长征。为了配合主力的突围行动,总指挥部决定红十八师留守根据地,执行钳制敌人的任务。十八师依靠根据地人民群众的支援,发挥游击战争的优势,东西机动,南北驰骋,与数十倍于己的敌人展开了英勇顽强的斗争,有效地策应了主力挺进湘中,西进贵州。最后,十八师又冲破了教人的层层封锁,摆脱了敌人的追围堵截,在贵州江口胜利地会合了主力,前后历时两个月,出色地完成了总指挥交给的任务。
坚持斗争 钳制敌人
一九三四年八月,红六军团作为中央红军长征的先遣队,离开湘赣苏区,于十月在黔东北地区与红三军(后恢复红二军团的番号)会师。接着,红二、六军团为了策应中央红军长征,主动向湘西敌人发动攻势,开辟了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一九三五年十月,红二、六军团撤离湘西前夕,敌人再次向我发动大规模的“围剿”,有孙连仲、徐源泉、陈耀汉、郭汝栋、李觉、陶广等部共一百三十个团,加上地方反动保安团队,总共约三十万人。面临强大的敌人,红二、六军团一万七千多人枪的主力的突围任务十分艰巨。红十八师要钳制这么强大的敌人,策应主力突围的任务同样十分艰巨。
六军团政委王震代表总指挥部向红十八师详细地布置了任务,指示他们向西佯攻,尽可能地牵制敌人兵力,使敌人一时难以看出红军要离开根据地向东南方向突围的意图。待斗争确实不利时,可放弃根据地,相机突围出去,寻找主力会合。他还把一部五瓦电台调配给十八师,成立电台队,派六军团部无线电大队报务员黎东汉任电台队长。这郝电台是六军团从湘赣苏区带来的,虽然经过数千里的磕碰,但质量很好,以后,十八师就是靠这部电台,把自己和军团部紧紧的联系在一起,及时地获得上级的指示,战胜了敌人。
红二、六军团在实行战略转移的前夕,召开了一次干部会议,总指挥贺龙对十八师寄予了殷切的希望,他在会上对十八师师长张振坤说:“这回你们十八师要更辛苦一些。你们要从龙山茨岩塘一带主动攻击敌人,要狠一点打,又要机动灵活地打,把敌人吸引住,掩护主力南下。”张振坤表示:“不管困难有多大,不管战斗有多么艰苦,我们一定要完成任务!”
十八师是六军团的一支老部队,原辖五十二、五十三、五十四三个团,驻守在根据地的中心区域龙山茨岩塘一带。二、六军团主力转移前夕,新组建了十六师,把十八师的五十二、五十四两个团拨归十六师的建制,改为四十六、四十七团。十八师的主力只剩下一个五十三团,共计一千五百人,后由地方游击队七百余人组建了五十二团,加上省、师直机关、野战医院,全师共约三千人。师长兼政委张正坤,参谋长刘风,政治部主任李信,供给部长罗政坤;五十三团团长刘风兼,政委余立金、副团长兼参谋长苏鳌;五十二团长樊孝竹。
十一月上旬,就在二、六军团主力即将转移的时候,张正坤率五十三团的一营,樊孝竹率五十二团一部五百人,分别从龙山茨岩塘、兴隆街出发,主动向保靖方向发起佯攻,迫使敌人撤自酉水沿岸,蛰伏于城镇、隘口凭险据守。当主力开始实行转移时,他们又突然掉头向西北方向急进,摆出要攻打湖南龙山和湖北来凤两座县城的架势。鄂敌徐源泉和孙连仲的第二十六路军不得不急急忙忙地调兵遣将,固守两城,同时派兵向茨岩塘、茅坪、兴隆街一带“进剿”。
驻守在茅坪、兴隆街的五十三团的二、三营及五十二团部分同志,凭借高山险地设置防线,展开积极的防御。有一天,敌军三百多人,在飞机、迫击炮、机关枪的掩护下,向扼守茅坪的五十三团二、三营阵地发起进攻。红军严阵以待,发动战士和群众献计献策,在主要阵地前沿埋设了大量竹签。在敌人进至竹签区时,红军以猛烈的炮火射向敌群。敌兵在枪弹和竹签中无处藏身,一片惨叫,死伤很多,致使龟缩于龙山城的敌军刘之华、师兴周部不敢轻举妄动。
十一月下旬,二、六军团主力全部转移后,各路敌军如洪水一样涌入原来的根据地。致使根据地仅剩下以龙山茨岩塘为中心的南北十余华里、东西四十余华里的区域。敌人以陶广纵队的钟光仁师、李觉纵队的十九师、新三十四师的周燮卿和顾家齐两个旅、徐源泉纵队的独立三十四旅、独立三十八旅以及反动团队、土匪武装等几十个团约十万兵力,把十八师团团包围在茨岩塘地区,企图全歼。
按说,局势是够紧张的了。但十八师指战员却异常的高兴。高兴的是他们这支不过三千人的队伍,竟象一块磁铁,吸引住了上十万敌军,减少了敌军对主力部队的压力。
面对敌人的疯狂进攻,师长张振坤镇定自若,运用游击战经验,率领全师,和用敌军间矛盾重重的劣势和自己部队便于运动的优势,以灵活多变的游击战术,在龙山、永顺、桑植边境的深山密林中和敌人兜圈子,使敌人始终没能占领根据地的茨岩塘中心区。但是,敌我态势的发展愈来愈不利于十八师。敌重兵四面压境,根据地范围日趋缩小,斗争愈来愈艰苦。个别意志薄弱者产生了悲观情绪,甚至动摇。原湘鄂川黔省委副书记刘士杰就是其中一个。
刘士杰在敌人大规模的“围剿”面前,吓破了胆,擅自带着省委警卫连,脱离了部队,跑到湖北鹤峰的大山中,转了两天两夜。警卫连长立场坚定,觉悟很高,他感到很奇怪:作为省委副书记,单独带着一个连出来干什么?他决心弄个水落石出。那天吃过早饭,连长集合部队,当面质问刘士杰。刘支支吾吾,说是打游击。连长说,打游击为什么老是慌慌张张的,一个劲儿地往北傻跑。刘黔驴技穷,采取高压手段:“你是军人,我是省委副书记,你得无条件服从我!”连长拔出驳壳枪:“你想逃跑,叛变革命,小心我的枪走火!”最后,刘士杰抵赖不了,只得坦白了自己的问题。警卫连长将刘士杰捆押到茨岩塘根据地。张振坤和李信主任亲自审讯,并用电台将此事撤告总指挥部政委任弼时,任弼时电示:把刘严密看管起来,别让他跑了,他知道我们许多政治、军事机密。不久,十八师在茨岩塘突围的时候,考虑到带上刘士杰走太危险了,他随时都有逃走的可能,是个祸根。张振坤又请示军团部,任弼时断然回电:就地处决。这就是叛徒的可耻下场。
十八师在原有根据地内坚持斗争,不但吸引了大量敌军,而且使敌人产生了错觉;红军主力在此之前,曾两度离开基本根据地,西出湖北,东指津市、澧州,战后都返回了原有的根据地;红军主力这次南下湘中时,还在原地派了个留守师,估计红军不久就会回来的。因此,敌人没有用大的兵力尾随红军主力,分布于原来战线上主要兵力的位置基本上没有动。这就为红军主力胜利地突出敌人封锁线,顺利地实行战略转移,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十一月下旬到十二月初,十八师不断收到无线电波传来的捷报:主力突破澧水封锁线,突破沅江封锁线,占领沅陵、桃源、辰溪、泸溪等重镇,进至溆浦、安化、新化、蓝田、锡矿山等湘中地带。主力的这一系列胜利,表明了十八师已经完成了钳制敌人、掩护主力转移的任务,进一步鼓舞了全师指战员的士气。
迂回湘西 闯关过隘
十二月初,敌人纠集周燮卿、刘之华等部十几个团的兵力,向茨岩塘压缩逼近,妄图全歼我十八师。张振坤命令驻守兴隆街的第五十二团向茨岩塘收缩,集中全师力量,战胜敌人。他们利用熟悉的地形山势和敌人在指挥上不统一的弱点,经过四天四夜的浴血奋战,终于在十二月八日,从茨岩塘东北方向的包谷坪突围。
十八师突围之后,张振坤、李信等同志进行了研究,打算北上经桑植去湖北鹤峰开辟新的根据地。鹤峰曾是贺龙领导创建的湘鄂边革命根据地的中心区域,有比较好的群众基础。按照计划,部队向东北方向转移,经新场、汪家垭、水田坝、中湾,于十二月八日下午抵桑植的上河溪附近。这里,驻扎有一个地主团防队,共四十几个人,三十几条枪,把守着交通要道,挡住了十八师的前进道路。本来,这么一支小小的地主武装不堪一击,但时间不允许,后面的追敌上来了就更复杂了。张振坤一面下令部队原地休息待命,一面派人向老百姓打听团防头子的情况。原来此人曾同贺龙有些老关系,红军有不少的伤病兵还在他家寄养过。张振坤马上写一封信,派一名参谋送给那个团防头目。信中说,我们是贺龙的部下,想从贵地路过,请让一条路。张振坤还脱下自己身上的一件皮大衣连同三百块光洋一并带给那头目。就这样终于打通了关系,让十八师从上河溪通过了。
翌日,部队在上河溪收集伤员和“扩红”。十二月十日离上河溪,继续北进鹤峰,一边走,一边打,一边收集伤员和“扩红”。十二日抵桑植城以北的鹿耳口宿营。据侦察,在十八师的前方驻有一个团的敌军。师部决定把这个团干掉。十三日天刚麻麻亮,张振坤把机关、野战医院及电台队安置在一个山头上,然后率领主力进攻敌人。上午九时许,在苦竹坪与敌军接火,一场激战,消灭敌人百余,缴枪一百多条。不料敌方的枪声越响越密,敌人越打越多。原来他们遇上了孙连仲的二十六路军的主力,有六个团。于是,张振坤带领部队边打边撤,直到黄昏前才脱离敌人,又撤至鹿耳口。这时,又听到鹿耳口南面的山头上不断传来枪声。原来,当十八师主力开往苦竹坪时,约莫一个营的敌军,尾随上来,想抄后路。这一情况被正在南山上察看情况的黎东汉发现,他马上带着电台队和机关里能够作战的人员共约一个排的兵力,在山头上选择了有利地势,阻击敌人。从上午十点打到黄昏,直到十八师主力撤回鹿耳口以后才把敌人打退。后来,发现去鹤峰的路上驻有大量敌军,堵断了前进的通道,北上也不可能了。鉴于这种情况,师部决定放弃了在鹤峰建立新根据地的计划,挥师南指,另图发展。
十二月十四日,部队进至桑植县城以北的凉水口,受到桑植县几个反动团防的联合袭击,红军队伍被拦腰切为两段。凭十八师当时的实力,吃掉这些团防武装是不成问题的,但十八师处于敌人战略纵深之内,周围都是敌军,不宜长时间作战。于是,张振坤先带领前面五十三团和师部涉水过澧水上游,向西转移,被切在后面的五十二团、省直机关、野战医院、电台队近千人,在与主力失去联系后,顺着河岸往东南方向走。不料在樵子湾同敌人一部接触,不敢恋战,折头向西,乘追敌宋至之际,火速抢渡过河,西出寻找十八师主力。
在凉水口同团防武装的接触中,十八师的一个连被冲散,与前后部队都失掉了联系。连长向宽二率部同敌人顽强战斗,后被两百多敌人围困在莫家塔的一个山洞里。向宽二组织了几次突围,才得以率三十余名战士冲出了山洞。但仍没能冲出敌人的包围圈。向宽二等三十余名红军战士同敌人血肉相搏,子弹打光了,就用石头、枪托拼,直至流完最后一滴血。
是日黄昏前,五十三团和师部在两河口与王必轩的土匪部队接了火。五十二团等部便朝着枪响之处一路寻来。两部兵力终于在傍晚时胜利会合了。张振坤特别高兴,说:“我知道你们会追上来的。我们红军是铁打的,拖不垮打不烂!”他们估计王匪挨打之后,会勾结敌人的正规部队前来报复。部队连夜赶到群众基础较好的陈家河宿营。
当天晚上,师部收到军团部发来的电报:湘鄂川黔军委分会已经决定红二、六军团向贵州的石阡、镇远、黄平地区转移。十二月十五日,十八师在陈家河召开会师大会,张振坤在大会上说:一个多月以来,几十倍于我的敌人对我们十八师进行了疯狂的“围剿”,我们边走边打边“扩红”,部队虽然减员千把人,但我们越打越坚强了。现在,贺(龙)肖(克)首长他们决定去贵州,我们必须马上迂回西去贵州同主力会合。要多打几双草鞋,同敌人比脚劲。不过敌人是不愿乖乖地让路的,我们要用我们的计谋和手中的枪杆子打出一条路来,用我们的铁脚板踩出一条路来。
部队在陈家河作了一天准备工作之后,于十二月十六日在陈家河渡河。正在这时,匪首王必轩勾结大批国民党正规军和地主团防部队尾追上来,向十八师展开了扇形攻势。张振坤沉着冷静,一面派一部前去阻挡敌人的进攻,一面指挥主力强行渡河。当地的数百名船工冒着生命危险,以最快的速度,把子弟兵一船船地送到对岸。当敌人接近河边时,十八师的最后一船部队也快靠对岸。十八师在行进中,将苦竹坪、陈家河两次大的战斗的情况电告了军团部。当晚,十八师抵莫家塔宿营。
十二月十七日,部队从莫家塔出发经长岭岗折向永顺县境,途中在盘龙与敌人稍有接触,下午抵龙家寨宿营。
十八日,十八师离永顺县境西进抵龙山县境,经农车,在白腊过河,天黑时到木油。率拟连夜经沙坪往招头寨方向进军,但敌周燮卿旅已在洗车河沿岸构筑工事,设下防线。为了将敌人防线打破一个缺口,十八师在凉风坳同固守碉堡的敌人激战到半夜,击毙敌营长以下数名,俘敌多名。由于敌增援部队连夜从洗车赶来,未能达到打破缺口的目的,只好于次日凌晨遐至木油。但木油又新驻敌军,岗哨林立,封锁很严。好在十八师原来常在这一带活动,地形地势很熟悉,便绕道越过了洗车河防线,在比洞湖宿营。二十日经洛塔向招头寨方向前进,途中天黑,部队露营两小时,没日没夜地奔走,战士们都疲惫极了,依着岩头,靠着大树睡熟了。张振坤、前风、李信等几位指挥员没有睡,围着一块大石头,研究着通过敌人招头寨封锁线的方案。
二十一日凌晨,部队继续前进,很快到达招头寨以北的马鬃岭附近。马鬃岭是通向湖北的交通要道,形势十分险要,敌周燮卿部下已在山上修筑了好几座碉堡。夜深入静,大概守敌的哨兵睡着了,我五十三团和师部从敌碉堡下通过,敌人毫无觉察。可是,走在后面的五十二团,误进到敌人的警戒区,碰响了敌人的警铃,惊动了敌人,警铃附近的一座碉堡首先开枪,紧接着所有的敌堡的机枪都响了,封锁了隘口。五十二团大部和电台队、野战医院等部被隔断了。这时,驻在招头寨的敌军听到枪声也压了过来。天已经亮了,被隔断的队伍腹背受敌。加之五十二团是由游击队改编不久的部队,武器装备不好,又缺乏战斗经验,尽管他们在强敌面前十分勇敢,毫不屈服,但终因敌我力量悬殊太大而大部壮烈牺牲。
电台是十八师和主力联系的纽带,至关重要。张振坤特派警卫连保护电台。电台队和警卫连被隔在封锁线内以后,一百多人隐蔽在山脚下的荆棘丛中。待枪声稍稍稀疏后,便迂回到马鬃岭侧后的开阔地后边。开阔地有几百米宽,近千米长,没有砍伐的枯黄的包谷林在朔风中沙沙作响。敌人以为只有傻子才敢从这裸露的开阔地冒险通过,所以把注意力集中在大路上,放松了对开阔地的戒备。警卫连和电台队估计到了这一点,合计了一下,疾跑只要三四分钟就能通过,决计不排队列,拼死一冲,冲过去多少算多少。一百多名战士象突出的旋风在包谷林里刮过。当他们将要跑到对面山脚下时,敌人的机枪才掉过头来。战士们敏捷地隐蔽在岩石后面,开心地听着敌人在胡乱地消耗机枪子弹。
电台队和警卫连赶上了主力部队。十八师往西向湖北境内挺进。至此,他们胜利地突破了敌人设置在湘鄂边界上的最后一道封锁线。
辗转鄂西 力战诸敌
十八师于当日渡过酉水河进入湖北来凤县的龙家坪,顺河岸南行了十来华里,甩掉追敌一部。然后在沙子坡、新寨一带忽左忽右,游击了一两天,等候可能突围的零散人员归队。此时,部队还剩下千余人。
敌人见十八师一直西出,一时摸不清其行动意图,便盲目地沿西方向布兵把守,层层设防。
十二月二十三日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十八师同周燮卿旅某团在来凤县的卯洞遭遇。部队的前卫已同敌人接上火,右侧山头已被敌人控制,山上的敌军正在气势汹汹地朝山下俯冲。留给十八师的只有水路一条,情况相当紧急,渡河无船,涉水过河水太深。唯一的出路只有抢占右侧的山头,打开一个缺口。据侦察,那里的守敌并不多。参谋长兼五十三团团长刘风率部执行这一任务。他和团政委余立金带着两个营向山上冲去。刘风挥着驳壳枪,带着突击队冲在最前面,一阵猛冲猛打,下冲的敌人又慌慌张张地退上山去,继而渐渐支持不住了。刘风跳上一块突兀的大石头,挥着手臂大喊:“就要冲上去了!快冲啊!”敌人的一颗子弹射中了他,右腿被打断,他倒在血泊里。余立金高呼:“坚决消灭山上的敌人,为刘团长报仇!”顿时,战士们一个个象发怒的狮子,高呼着:“冲啊,杀呀!”一口气冲上了山头,迅速地占领了山头上敌人的三个阵地。
通道终于打开了,山头上的两个营用火力接应后续部队迅速翻过山梁,摆脱了敌人,在一个偏僻的山寨宿营。师部意识到,在沿部趴西进的方向,敌人已分兵把守,好比一张已张开了的网,等着红军去钻。于是决定挥师北指,绕道迂回西进。刘风负伤后不能行走,战士们都抢着抬他。在一天多的行军中,部队行进速度减慢了。但上上下下谁也不愿意把刘风扔下,战士们都暗自下了决心,即便累得在地上爬,也要把他抬走,死也要死在一块。刘风躺在担架上,感到很不安,找着张振坤,恳切地说:“师长,不要为我再拖累部队了,要考虑到整体利益。把我留在附近的老乡家里。伤好了,我会来找你们的。”张振坤用目光征询了李信的意见后,咬着牙点了点头:“等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再说吧!”
部队途经来凤县鼎罐寨时,有敌人一股袭扰,被十八师击溃。十二月二十五日下午,部队抵湖北来凤和咸丰两县交界的向家寨,便把刘风安置在一个叫盛德付的农民家里,并留下一些银元,派警卫员、卫生员各一人照顾他。谁知盛德付是个贪财的坏家伙,见刘风身边有一笔钱,还有一床毛毯和一件大衣,顿生谋财害命之心,在十八师离开后不几天,便勾结几个歹徒,谋害了刘风和他的警卫员小田,只有卫生员侥幸逃走。
十八师当夜赶到咸丰县忠堡附近宿营。为了便于指挥,部队进行了一次整编,撤销了五十二团建制,其余部同省委警卫连合并,改成师部警卫营。五十二团团长樊孝竹接任五十三团团长。
十二月二十六日,部队经上洞坪、龙坪抵湖北宣恩晓关,不期与途经此地的敌樊嵩甫的一个团遭遇。樊孝竹带领五十三团一营阻击敌人,掩护主力往东南方向撤退。樊团长和马营长率一营的几百名战士与敌人鏖战数小时,樊孝竹光荣牺牲。一营在马营长率领下,向西北方向撤退,经恩施县的大集场,于二十七日在咸丰县的麻柳溪赶上了主力,并在此宿营。五十三团副团长兼参谋长苏鳌接任团长。
自离开宣恩晓关后,十八师进入从未到过的陌生地带,人地生疏,加上军用地图在招头寨突围时丢失了,每天的行军路线,要靠军团部用电台指挥。二十八日,部队抵小村。当地地主团防队望风逃走。这里曾是红军的游击根据地,群众对红军有深厚的感情,他们箪食壶浆,慰劳子弟兵。二十九日,离小村经李子溪、忠塘到卷洞门宿营。在虑塘,与敌团防武装稍有接触。三十日,经大水坪、燕子阡、抵小水坪宿营。三十一日在大路坝等地辗转一天。
一九三六年一月一日,十八师向南行进。同往常一样,张振坤带着先头部队打前卫。略知军事常识的人都清楚,行军走前走后,虽然谁也不比谁少走路,可是在紧急情况下就不同了。前卫部队要侦察了解敌情,探明行军路线,找宿营地等等。思想上的弦随时随地都是绷得紧紧的,准备同敌人打仗。部队翻上一座山梁子,往下一看,唐岩河宛若一条玉带在山脚下蜿蜒南去。下午八、九点钟下到咸丰朝阳寺以西的罾沟渡口。张振坤同五十三团三营先行过河,师部紧紧随后。虽已是枯水季节,河面也有五、六十米宽,战士们冒着严寒,蹚过齐腰深的河流,上岸后,衣服裤子都冻得硬梆梆的了。正当部队在河岸集结准备继续前进的时候,守在岸边山头上的敌人碉堡里的机枪响了。老奸巨猾的周燮卿抢先派出何友松团一部在此加强守卡。张振坤冷静地指挥刚涉到河心的师直机关迅速登岸。前卫营和师部被敌人的火力切断了。前进困难,后退不成,只有背水一战。红军接连组织了几次冲锋,都被敌人以强大的火力压下来了。政治部有几名女战士牺牲了。五十三团的一、二两营被隔在了河对岸,爱莫能助。敌人居高临下,河面完全在他们的射程之内,倘著强行渡河,势必自投罗网。面对这种情况,苏鳌和余立金只好率部沿河的下游方向迂回,设法增援。
张振坤率领师部和警卫营终于从侧翼打开了一个缺口,退出了战斗,向西急进五、六华里,抵一个叫长岭岗的山梁上。张振坤带着警卫员龚尚福、周志高等几名战士及电台队先上山,警卫营和师部其他单位尚在半山腰。正走着,他们突然发现在距他们只有三十来米的地方有敌人的碉堡。紧接着,从碉堡里钻出来大约一个排的敌兵。短兵相接,敌我双方杂在一起混战起来。敌排长见张振坤身高体大,穿着兰布大衣,手提快慢机,料他是个高级指挥员,就冒喊一声:“抓师长!”于是,敌兵们撇下其余战士不管,一窝蜂地涌向张振坤。一个敌兵扑上前扭住张振坤的胳膊,想占头功。张振史眼疾手快,挥起铁拳,把那个敌兵打翻在地。警卫员龚尚福、周志高急中生智,抱住师长就势从梁上往下滑去。那天正巧下着夹雪雨,三百来米长的红沙泥山坡又陡又滑,他们一口气滑到坡底。电台队的战士护着电台,也仿照师长的样子滑下山去。敌人正打算追击的时候,警卫营和迂回过来的三营分两路冲上山梁,迅速夺占了碉堡,消灭了敌人这个排,俘敌二十多人,缴枪三十余支。接着他们追上张振坤一行。走不久,又与苏鳌、余立金率领的两个营会合了。原来,他们往下游猛跑了一段路,在回黔江县的县坝渡过了唐岩河,然后火速折转头接应师部,没想师长已带着部队胜利冲出了重围。全师上下越发高兴。敌人歼灭十八师的美梦又一次破灭了。
可敌人还洋洋自得地吹嘘他们的这次“胜利”呢!一九三六年一月十五日敌总指挥的《通报》说:“由招头寨窜去之共匪十八师残部一日抵朝阳寺以西,被周旅何团猛击,毙敌师长张振坤以下一百余。”
南下川黔 江口会师
十八师于一九三六年元旦的晚上抵咸丰和黔江交界的沙子场宿营。张振坤命令电台马上同红二、六军团部联系。电台队的战士打开电台一看傻了眼,电台在长岭冈滑坡时摔坏了。大家都很着急。因为电台坏了就与上级失去了联系。失去了联系,部队就简直成了聋子、瞎子。电台队的战士是我军的第一代通信兵,由于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一般只会用不会修。为了胜利,就得尽快地同上级取得联系,就非得修好电台不可。李信亲自督阵,鼓励他们大胆干、细心干。黎东汉壮着胆子打开电台的外壳,四根电子管全摔坏了,幸亏有备用的,灯座子摔坏了可就没有更换的了。他正在无计可施的当儿,一眼瞥见住户板壁上的一卷苎麻,便灵机一动,找老乡买了点麻丝,把灯座残片拼好,用麻丝缠牢,安装完毕接通电源一试,嘿,成功了!李信高兴地说:“不光打仗难不倒红军,捣弄这洋玩意儿也难不倒红军!”
电台很快就与二、六红军团部取得了联系,得知二、六军团已由湘中移到湘黔边区的芷江、新晃、玉屏一带,还知道了四川酉阳、秀山一带无大的敌军驻防。师部决定迅速南下寻找主力会师。
一月二日,十八师从沙子场出发,经黔江的马喇湖、甘溪抵酉阳县境,再经菊花坝、三岔坝等地南进。敌人少量的正规部队分别集中在县城和几个较大的集镇内。沿途的老百姓热情地为十八师带路,他们有意避开城镇、大道,穿过小寨、小径,途中除与小股团防武装有些小摩擦外一路比较顺利。七日抵川黔边的南腰界,休息一日。
此时,红二、六军团全部撤出湘境,进入贵州境。一月九日,六军团占领江口县城。
十八师回旋于贵州境,经松桃县之石梁和印江县之木黄、德旺等地于十日抵达茶寨宿营。晚上和在江口县城的六军团部取得电台联系。军团部电令十八师于次日到江口归建。十八师的干部战士得知六军团主力离他们不远了,快会合了,都高兴得蹦跳起来,犹如失散的孩子马上就要回到母亲的怀抱一样。六十个日日夜夜,战斗的艰辛,行军的疲劳,好象顿时跑得无影无踪了。
一月十一日一大早,十八师指战员(这时只剩下六七百人枪)整理行装,排着威武整齐的队伍往江口县城。张振坤师长兴致勃勃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六军团团长肖克,政委王震、政治部主任张子意等领导同志和几百名干部战士一道,出城几里地,欢迎英雄的红十八师的到来。战友重逢,分外激动。虽然才分别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彼此间就仿佛离别了好多年似的,一个个眼里噙着热泪,久久地握手,欢乐地跳跃,沉浸在一片胜利的欢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