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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栗园阻击战
贺炳炎

  

 

       忠堡战斗结束后,红军押着张振汉,抬着缴获的山炮,迅疾南下,一部休整,一部包围了湘鄂两省交界处的龙山县城。

       龙山是一个拥有几万人口的城市,西、北两面都是高山,东、南两面则是一片平地。敌人在这里驻有正规军和保安部队各一个团。

       总指挥部给我们的任务是:肃清外围,长期围困,相机夺取城市。我们十八团的位置是在城的北面。这里碉堡林立,而且组成了一道严密的火力网,封锁了我们的道路。敌人的飞机也天天寻找我们,一发现骡马的影子,就丢炸弹,扫机枪。这就迫使我们不得不远远地就开始进行土工作业——挖交通壕,而且不得不在夜间行动。

       那几天又偏偏下大雨,天好象漏了一样,整天淅淅沥沥的没个完。战士们被雨水淋着,皮肤都泡白了。直到第七天上午,交通壕才挖到了敌人的碉堡下面。战士们露出头喊:

       “喂,缴不缴枪?不缴枪,老子一锅熬!”

       敌人起初还朝沟里打枪,后来见四周都是我们的交通壕,加上围困了这么些天,粮食和水也早断了,这才慌张起来。缴枪的,投降的日渐增多。可是主堡里的敌人,就是不缴枪。那里驻着敌人的一个连长,一听见我们喊话,就朝我们骂:“有种的就打呀!”他一讲话,其他碉堡里就一声不响了。我们知道不把这个碉堡敲掉,其余的也不好解决。于是决定把山炮拖来,接连几炮。碉堡就垮了半边。敌人大部分被打死,只有少数几个逃进城去了。其余碉堡里的敌人,见主堡已破,加之内无粮食,外无退路,只好投降。为时不过一个多星期,城外碉堡,除了炮轰的几个外,里面的敌人统统投降了。

       我们把外围扫清,逼进城下时,敌人早用石头把城门堵死了。我们上不去。就和敌人对峙起来,双方隔得那么近,说话都听得见。渐渐地,战士们就和敌人的士兵闲聊起天来,同一些他们的生活情况,向他们宣传我党的政策,这样宣传很有效验,以后天天晚上有人爬下来投降,从他们口中知道,敌人的粮草已尽,全靠空投,不久这事被敌人当官的知道了,监视得更严起来。

       困了四十多天,城没有打下来,指挥部决定,把装满黑色火药的棺材埋在城墙下,进行暴破,轰隆一声,城墙外部炸塌了一段,可是里面的土墙没有倒,敌人马上组织火力封锁了这个缺口,我们没有攻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敌人调来新的部队,准备向我进攻,一得到消息,总指挥部便命令主力撤离龙山,连夜赶到沙道沟。在这里休息了一天,得悉敌八十五师谢彬部由北向南朝板栗园开去。总指挥部决定消灭这股敌人。又是一个夜行军,荫蔽地到达板栗园附近。

       一到那里,师部的传令兵就来通知我看地形。远远看见高峰上有一簇人,正在指指划划谈论什么,赶近一看,原来是贺老总亲自赶来了,正用马鞭子指点着,向师长们交代战斗任务。他们一看见我,就幽默地说:

       “贺炳炎,今天要你做个瓶塞子呢。喏,就是塞住这个瓶口。”

       说着,他的鞭梢向东西两条山脉比较靠近的地方。这是一条大冲,南经李家河,直通龙山城,两侧都是高山,假如敌人进来,我们前后一堵,那他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贺总指挥听了各师首长的意见之后,郑重地对大家说:“敌人是八十五师谢彬的部队。这个谢彬,我认识他,有两手,不是好惹的。他们部队也比我们多,有九个团,都是北方兵,大家不要轻敌,两侧部队要埋伏好,不要暴露,以十八团枪响为号,一齐出动。”他又回头对我说:“贺炳炎,赶快做工事,不要怕部队疲劳,敌人中午就到。”

       我答应一声,纵身上马,这时太阳刚露半边,朝霞把群山都映红了。连日来焦急郁闷的心情,也消散了。我骑着马向山下驰去。心仿佛要飞起来似的。

       我们十八团有两千多人,在板栗园的南东侧的山上筑起一道简单的工事。我把最猛的三营放在正面。二、一营放在两侧,团指挥所和警卫连就设在三营后面。

       等到十一点钟,敌人果然来了。他们以为红军还在攻龙山,所以,既不派警戒,也不搜索,沿着大路,源源涌来。他们一式的灰军服。人喊马嘶,尘土飞扬。队伍里隐隐约约还有一架滑杆,四个兵抬着,四、五十个短枪兵前呼后拥,我心想,这大概是敌人的师长吧。倒要记住,不要让他漏网了。

       我们隐伏在伪装的工事里,枪口对准敌人慢慢移动,放过了敌人先头部队。等后续部队也进入伏击圈以后,我向司号员做了个手势,他立即吹起号来,接着通迅兵也朝各营打旗语。号声刚起,三营就打出第一枪。敌先头部队猛然煞住脚,还在犹豫。三营的机枪便朝着敌人堆里打开了。几挺前不久从敌人手里缴来的机枪,顿时发出火舌,象一阵旋风,逐地卷起。这一来,敌人的威风被括走了,立刻乱了套。敌军官狂喊着,极力制止士兵四处乱跑。受惊的骡马翅起前蹄嘶叫。慌乱了一阵,敌人镇定下来,军官们拔出指挥刀,驱赶着士兵想占四周的小山包、土坎、田埂和树丛,一边抵抗,一边飞快地挖工事。忠堡战斗中,我们知道北方部队最讲究做工事。每个士兵身上都背着一把十字镐和一把铁锹。现在一看他们的动作,就知道这是一支训练有素、战斗力强的部队。等他们工事做好,要解决他们就难些了。于是我朝部队喊:“同志们,瞄准打,不让他们做工事呀!”

       正面一打响,两边山头上的冲峰号也响了。手榴弹象下雹子一样,一排排地朝山里冲去,炸得烟尘蔽天,山摇地动。战士们呐喊着,仿佛乌云盖顶,向敌人压下来,迫使敌人站不住脚,投入肉搏战。

       敌人的退路被封锁,来路又被我们挡住,一部分人便朝两边山上奔突,占领着一个个小山包、坟堆、树林和岩石,和冲下来的战士混战。

       由于工事简单,又在沟底,地形对我不利,加之敌人的火力太猛,我们伤亡很大,一营长牺牲了,二营长牺牲了,连排干部伤亡更多。我从这个营跑到那个营,组织火力,指派干部,调配兵力。

       敌人拼老命的进攻一次次都被我们打退了。在这个时候,谁能坚持下去,谁就能胜利。我们和敌人是进行着意志的决斗。我们的坚决,终于促使顽固的敌人动摇了。敌人攻得不是那么猛了。我们看出他们在犹豫,一声冲峰号,战士们统统跳出工事,直朝敌人扑去。三、四千敌人跟着垮了下去。我们趁势向前压迫,双方便完全投入白刃格斗。恰巧这时左邻部队也从两侧冲下来,战场上一片杀声。

       敌人很顽固,虽然死伤遍地,但大部分活着的就是不投降。最后。谢彬和他的警卫营,在两侧的半山上占领了一个土围子,敌人便以这个土围子为中心,逐渐汇集起来,和我们对峙。我们必须趁着敌人还没有来得及重新组织力量的时候,猛然击破他们这个新集团,迫使他们继续陷于混乱。此时,我们部队的建制也乱了,在这种情况下是无法组织有力的攻击力量的。

       正当我们思虑如何整顿部队的时候,忽然总指挥部的传令兵骑马奔来,朝我道:“贺团长,总指挥命令你指挥四师坚决歼灭敌人!”一听到命令,我立刻命令十八团向敌人冲击,其他各团占领四围阵地,防备敌人突围。我又对身边的曾其云营长喊道:“你带预备队,准备接应。”

       十八团伤亡近一半,但还有一千多人,个个打得眼都红了,见敌人就刺。敌人刚被压缩到一起,我们就象猛虎下山一样,左砍右杀,枪打刀劈,敌人又被我们冲散了。四围的部队一齐向上拥,把敌人打得七零八落,但是我们这支突击队也伤亡不少,战士们杀得满头大汗,浑身是血。

       最后,只剩下那个土围子。这时曾其云带着三营上来了。他一见到我,就朝我嚷道:“这个围子你不能去,我不让你去!”他气喘吁吁地把我往后一拖,我从他的眼光里,看到诚恳坚决的光芒,知道说也无用,就关照一句:“好吧,当心些,我组织重机枪掩护你。”

       最后的冲击开始了,战士们不顾一切地向上涌。谢彬的警卫营一字形地排在围子上,朝我们扫射。我们使用机枪压制,扫倒一排又站超一排。最后。敌人不多了,再也站不起来了,在我军重机枪的扫射下,敌人只是伏在枪眼里向外打。我冲锋部队就趁这个有利形势,迅速冲到围墙跟前。土围子只有五、六尺高,战士们就从四面八方向里爬去。开始里面还传出阵阵手榴弹的爆炸声,但不久就沉寂了。

       周围的部队还在满山遍野地追击逃散的敌人,四处不断传来零星的枪声。但激烈的战斗已结束了。这时候我才听到南方、北方还有枪炮声传来,这是敌人的后续部队和李家河的敌人,正在和我们的阻击部队交战。

       我慢慢沿着山冲的大路走去。满地是敌人的死尸,机枪、小炮成堆地丢在地上。我立刻传令各单位:“粮袋可以丢下,缴获的枪炮弹药,一定要带走,不准丢掉!”

       一个战士押着由敌人士兵抬着的一副滑杆向我走来,滑杆上倒着一个大白胖子,腹部有一大块血迹。这个战士向我报告说:“团长,敌人的师长谢彬叫我抓住了。呶,象死猪一样。”

  

 

 

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16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