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九年二月(别有文件说是四月)毛泽东从北京回到长沙,当时商业专门学校学生彭璜任湖南学生联合会会长,由他出面商请毛泽东主编湖南学生联合会会刊,定名《湘江评论》。学联会设在长沙落星田商专校内,学校头门墙壁上高高挂起木刻湖南学生联合会会牌。毛泽东住宿在商专教员宿舍内。记得一天早上我去他的住室看望他,朝阳正照在他的夏布蚊帐上,他还未睡醒(当然是夜间工作误了睡眠),我揭开他的帐子看,不料惊动了几十只臭虫,它们在他用作枕头的暗黄色线装书上乱窜,每一只都显得肚皮饱满。想来,不止一夜、十夜臭虫饱尝了主编《湘江评论》的人的血!《湘江评论》只出版了五期就被张敬尧勒令印刷厂停止印刷因而停刊了,它就陪伴着会牌被打碎的湖南学生联合会,不能公开活动了!
张敬尧于一九一八年二月入侵湖南,占据长沙附近若干县(当时湖南分七十五县,张占据的不及半数),号称湖南督军兼省长。兄弟四人排名尧、舜、禹、汤,湖南人叫他们为虎、豹、豺、狼。张部的土匪兵进出湖南农村时,竟有人解开下衣,追逐女性(我曾目见),不知人间有羞耻事!张对湖南学生抵制日货种种爱国运动,滥施打击。一九一九年六、七月一次竟至亲率军警宪兵荷枪实弹哄至省教育会,用两兵挟持彭璜会长跪倒在地,势欲加以凶杀!并且除了打击学生运动外,还宣布封闭一批学校(当然同时亦为乾没教育经费),迫使学生分散回家,不顾教职工失业。爱国同罪,谁复能忍!于是教育界代表人物,如汤松(商专校长)、朱剑凡(周南校长)、陈润霖(楚怡校长)等人齐声怒斥,和学生一道起来行动了。写到此地总的交代一句,新民学会成员和接近新民学会的一些人的驱张、爱国运动到此时在社会激起浪花了!其他各界人士的活动且不去细说。新民学会有代表性的分子,彭璜奔赴上海,易礼容到了武汉,毛泽东为了安排省内工作,也为了宣传,从第七期起接手编辑湘雅学生会会刊《新湖南》(湘雅学生会是比较进步的。本届学联彭璜担任会长之前,学联曾以湘雅张维,商专易礼容分任执行部评议部部长从事学生运动。张维与毛泽东早有友谊,全国解放后仍有联系,多人知之),延了一些时间才去北京。彭璜到上海创办《天问》,从事驱张等各种工作,易礼容和游泳等在武昌揭发张宗昌偷运鸦片烟种子,并从事各种工作,毛泽东和罗宗翰等在北京办平民通讯社,并从事各种工作。事到今天凡是人多知情的史实不赘述了。只指出,新民学会一部分有力成员曾参加了挑起驱张和促进改造湖南的担子,不达目的不休!到了十二月初,张四帅敬汤(一只狼)又用枪杆子在省教育会坪打杀学生群众,省内各界再一次沸腾起来了,分批奔赴省内外增加驱张运动的力量,卒把虎豹豺狼这一群野兽于一九一九年六月十一日赶出了湖南。
我参加新民学会较迟,但到《湘江浮论》出版时,我也算是自己人了。一九二○年六月三十日我在武昌写了一封信给毛泽东、殷柏(彭璜)强调新民学会要做“充分预备”的工作(说的颇平庸)。毛泽东在收信后写了八百多字的说明,刊在新民学会通讯集上,可说对我的意见给予重视。七月初毛泽东同志由上海经汉口邀我一道返湘(在汉口过江去武昌,为了反抗“江湖好汉”的欺侮,他在江边沙滩上和划夫打了一次大架),八月一日在长沙他就邀请何叔老诸位筹办长沙文化书社,任我为经理。李维汉同志在《回忆新民学会》一文中写道:“而影响最大,与建团建党工作关系最密切则莫过于创办文化书社这件事。”
创立新民学会的讨论,可说始于一九一五年“二十一条”困难时期,到“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见毛泽东《论人民民主专政》),新民学会乃于一九一八年四月十七日在岳麓山蔡和森家开成立会。李维汉在《回忆新民学会》文中写道:“由于它的乾乾不息的前进运动,在实际上,成为我国在俄国十月革命以后成立的影响最大的革命社团之一。它的主要发起人是毛泽东和蔡和森。”应该人人都承认这一说明是正确的。
(1979年7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