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年,人民解放军奉毛主席和朱总司令命令,强渡长江天险。解放武汉以后,被称为“白狐狸”的敌华中“剿共”总司令白崇禧,指挥他的桂系主力部队边打边溜,东躲西闪,就象泥鳅一样,溜得又快又狡猾。九月,白崇禧将桂系主力五个兵团摆在衡(阳)宝(庆)公路两侧和衡阳、郴县间铁路沿钱。妄图凭借湘江、洣水、永栾江、资江的天然屏障,东联广东的余汉谋,西接湘鄂西的宋希濂,组成一道所谓“湘粤联合防线”,以阻止我军南下,保全其西南大后方的老巢。为了粉碎这道“防线”,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消灭敌人,第四野战军根据毛主席的进军命令,早已给白崇禧撒下了天罗地网:右路十三兵团从湘黔边境向南猛插,过回,截断敌人往云南、贵州的逃路;左路,第二野战军兄弟兵团南赣南直下广州,继而挥戈西向,于粤桂边境断敌退路;中路,四野十二兵团象一把利剑,直刺衡宝地区,迅速钳制住白匪的主力。就这样,形成两支铁臂,将敌人紧紧箍住。
(一)
一九四九年八月,我们打完湘东战役以后,在攸县一带进行了短期休整。在此期间,军、师两级分别召开了军事工作会议和政治工作会议。我们以毛主席的战略思想为武器,对各级指挥员同白匪多次作战的经验和南方的地形、气候条件,认真地进行了研究和总结。
休整是为了再战,要想抓住狐狸,就得摸透狐狸的规律和特点。摆在我们面前的所谓“湘粤联合防线”,本质上只不过是豆腐块砌的墙,是不堪一击的。问题是,如果白崇禧这个老狐狸发觉我军发起进攻,就会仗他们地形熟悉,利用山地、河流节节抗击,将其主力撤走。为了确保歼灭白匪,必须注意不打无准备之战,广大指战员在战斗中要善于捕捉战机,依靠群众,保护群众的利益。军党委指示部队结合战斗动员开展了打仗好、巩固部队好、执行政策纪律好的“三好”连队教育运动。并且根据南方自然环境特点,整编和改装了师团两级部队的装备,增大了部队的灵活性和机动性。通过整训,部队情绪昂扬,求战心切,纷纷向党组织表示了杀敌立功的决心。
九月二十八日,正是秋高气爽,兵强马壮,我师接到了向衡宝地区进军的命令。部队从湘东出发,直奔湘江。一路上,饱受国民党匪徒残害的人民群众,看到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人民武装部队,浩浩荡荡向白匪进军,个个笑逐颜开。老乡们把一担一担的茶水、稀饭送到路旁,有的自动给部队带路,帮助架桥,修路,渡河……
九月三十日下午,我师从三门横渡湘江后,十月一日清晨,部队继续向西面的中路铺、锦石一带前进。中午,部队正在途中午餐的时候,传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毛主席在北京天安门庄严地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啊!中国人民终于站起来了!千千万万烈士们的血没有白流!爬雪山时,我们想过;过草地时,我们想过;抗日战争时,我们想过,几十年的理想,今天终于实现了。
指战员听到了新中国成立的消息,个个欢天喜地,奔走相告,大家忘了行军的疲劳,在大路上扭起秧歌来。“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毛主席方岁!”雄壮的口号声,欢乐的歌声,声浪滔滔。战士们纷纷在自己枪托上的决心书后面,增添了一条“歼灭白狐狸,向新中国献礼”。下午的行军途中,战士们在墙壁上、石碑上、树杆上,写下了庆祝新中国成立的标语。新中国的成立,给每一个指战员增添了无限的力量。
十月三日,我师到达了锦石一带。这是预定的战役集结地区。出发已四天了,还没有打上仗,战士们有些焦急。
(二)
十月六日夜晚,接军部转四野首长急电,说敌已发觉我军全力渡江,为保存其实力,已全线总撤退,令我师火速发起追击。七日拂晓,天下着细雨,我们由锦石出发,向新桥、渣江一带追击前进。
当日下午,先头部队与新桥之敌一二六军一个团接触,因该团主力军早已南逃,仅歼其一部。战士们说:“白狐狸跑得比兔子还快。可是再快也快不过人民战士的两条腿!”追!部队日夜兼程向南追赶着。
八日,在渣江又接到军部转四野司令部电令,着我师协同左翼的□□□师向文明铺方向攻击前进。为了追上敌人,我们提出了“速度就是战术,时间就是胜利”的口号。部队顾不上做饭和休息,边吃干粮边赶路。
越过衡宝公路,前面就要进入玉峰山区。道路越来越狭小、崎岖,严重地影响了部队的行军速度。为了加速追击敌人,扩大搜索面,师党委确定由副师长叶荫庭同志带领三五七团从左翼绕大道向渥水方向前进;师主力以三五六团为前卫,三五五团为本队,翻越玉峰山区东北面的大云山,直插玉峰山西南,与三五七团会师后,再向文明铺前进。
九日早上五时,部队进入大云山。深邃的峡谷,连绵叠起的山峦,云雾笼罩着,白茫茫一片。傍山蜿蜒的小道,杂草覆盖着,溜滑溜滑的。同志们一个个摔得象泥人,衣服全被汗和雨水湿透了。遇到路窄的地方,骡马过不去,还得临时修路。有的地方根本没有路,同志们就斩荆劈棘,用脚踩出路来。虽然已经是两昼夜没有合眼,又睏又乏,甚至行军中稍一停顿,有的同志就靠着树杆睡着了,但没有一个掉队的。有个战士揉着眼皮说:“等消灭了白崇禧,我睡他三天三宿!”
“糟糕!哪个单位的马摔死了!”忽然前面有人惋惜。原来是三五五团一营一匹驮弹药的马跌倒山涧里去了。饲养员站在路旁直掉眼泪。“同志,没关系,马摔死了有‘骆驼’!”有个战士朝着山涧呶了呶嘴,调皮地说。我朝山下看去。有个战士背着载有子弹箱的马鞍,顺着滑溜溜的山坡吃力地往上爬着。这位被称做“骆驼”的大力士是谁呢?他越爬越近,我看清了:黑粗黑粗的个子,满面直冒热气,沾满了汗水的长长睫毛下,一对大眼睛,大约二十五六岁。他是三五五团三连七班班长王文柱。三连是全师打仗最出色的连队、荣获“攻无不克”连的称号。王文柱领导的七班又是三连最出色的班。叫他“骆驼”,是指他的性格说的。他不大爱说话,干起工作来既能干又有耐性,遇到天大的困难也从不叫一个“苦”字,就象一匹骆驼那样任劳任怨。南下行军,一路上,帮病号扛枪,背背包,到宿营地给群众扫院子、担水,给同志们烧水温脚,挑泡,一直忙到大家都睡了,他又去帮别人站岗。有一次行军,全班十三个人,在路上病了五个,他自己也发高烧,却要强地背了两个同志的全部装具和武器,豆大的汗珠从鼻子尖上沁了出来,走路晃晃悠悠,慢慢地他掉队了。副指导员一看不行,抢上去给他背枪,他把手一甩,振作精神说:“我能行!”迈着大步赶到了全班的前头。在战场上,他也是这个劲儿,上级交给的任务,不管多么艰巨,他从来不皱一皱眉头。锦州攻坚战,七班是突击班,一连三次都是被敌人的火力点阻住了,班里有好几个战士负伤、牺牲。连的领导正准备换别的班担任突击,他虎的抓起一根爆破筒,瞪着虎眈眈的眼,象一只猛虎朝敌人阵地扑去,他班上的战士也一个个跟了上去,用猛烈的火力支援着班长。敌人的子弹在他们左右飞,他头部负伤,仍然若无其事。终于炸毁了敌人的火力点,完成了任务。王文柱就是这样一位共产党员:在工作中象一匹骆驼,在战场是一只猛虎。
王文柱从山上将载满子弹的马鞍背到了路上,又象一匹骆驼一样,一直把马鞍背过大云山。
部队快要到达山顶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前面传来的消息:桥坏了,要一个小时才能修复。偏偏在这个时刻碰到这样的困难,耽误一个小时,将是多么大的损失!同志们有的焦急起来。参谋长夏克同志刚要命令先头部队加速修桥的时候,队伍又缓缓朝前移动了。奇怪!难道桥很快就架好了?等我们走到这条五米宽、四米深的沟边时,三根木头并成的便桥刚刚架成。原来,三五六团二营机炮连有个叫邵云山的战士,一看架桥要个把钟头,他抡起粗壮的胳膊,找指导员提意见:“咱们大江大海都过来了,一条小山沟算个啥,我看哪,先搭个人梯,让步兵先过去追击敌人。”领导上同意了。邵云山和几十个同志,人叠人地在沟中间叠了三层,搭了两副担架,先头的步兵连队踩着颤巍巍的“人桥”渡过去了。
(三)
中午十二点钟,雨仍然下着,部队翻过了大云山,进到玉峰山区的东南方。两昼夜的行军,走了一百八十里的山路,师指挥所在杨家桥休息做饭,饭还没有吃就接到野战司令部来电,说白匪主力已逃至玉峰山区,要我师严加戒备。政委和我正在谈电报的事,“叭”地一声枪响。“发生了情况了吧?”我问参谋长夏克同志。他正要出去查问,“嘎嘎嘎……”轻重机枪一齐响起来,嗖嗖的子弹在师指挥所的屋子上空呼啸着。“轰!”一发六○炮弹就在屋外不远的地方爆炸,差一点把电台的天线炸断。紧接着前后山都发现敌人,师部已处在敌人包围中。同时,前卫三五六团方向也传来激烈的枪声。我们当即判定,与白匪主力遭遇了,敌已先我展开。“立刻抢占有利地形、争取主动。”我对夏克同志说。他当即令警卫营长张庆昌抢占后山,三五五团一个营迅速攻占前山。
战斗在激烈地进行着。
师的几位领导同志立即根据电报指示精神和当前敌情,进行了研究。大家认为,电报的指示是完全正确的。衡宝线西段的敌人在我兄弟部队的打击下,怆惶夺路南逃,决没有想到我们已在大云山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敌人很狡猾,企图给我们来一个措手不及,然后控制有利地形,掩护其主力南逃。“既然拦住了你的头,你就跑不了,”我对政委刘光涛同志说,他会心地笑了。顺手把地图挪了过来。我们的手同时指着图上的腊冲山和茅草岭,这是敌人逃出玉峰山的必经之路。刘政委说:“刚才三五五团同敌人打响了,可能就是争夺这两个高地。”我说:“立即派参谋前去查明情况,并要三五六团迅速攻占腊冲山和茅草岭一线制高点。”刘政委点头同意,并说应电告叶副师长迅速带三五七团向杨家桥靠拢。
战斗打了一个小时,前山全部被我三五五团二营攻占。警卫营也完全占领了后山,这是一支能攻能守的警卫部队。在过去战斗中,打得最激烈的时候,警卫营就是机动的生力军,今天攻占后山的战斗,打得也顽强。敌一个营守在山上,我二连进攻时,冲在最前面一个班十一个人,象十一只猛虎直插山顶,最后只剩下两个同志了,仍然冲在全连的最前面。
这次,三五六团派来参谋报告,该团在行进中与敌人遭遇;敌已先占领了腊冲山、茅草岭两高地,团即令二营抢占腊冲山。部队快要接近山顶时,遭到敌人的轻重机枪火力阻拦;山下尽是稻田,又湿又滑,我们的重机枪不能架设,无法对山上进行火力支援。眼看山上的部队就要受到损失,就是那位在大云山上提出搭人桥的邵云山,跳起来说:“来!”说着,就顺着田埂卧倒。重机关枪的两只前脚架就架在他的背脊上。重机枪喷出猛烈的火舌,枪声剧烈地颤抖着,七、八十斤的机枪压在邵云山身上,他竭力屏住呼吸。锋利的脚架刺破了他的背部,殷红的鲜血从那满是泥污的军衣里渗了出来。射手咬着嘴唇把一串串子弹准确地射向敌人的火力点。敌人的火力一中断,部队飞跃地冲上去了,喊杀声,冲锋枪声,吓懵了敌人。敌人最怕过硬,在一片刀光血影中,战士们杀死了六十多个匪兵,敌人败下山去了。参谋讲到这里,虽然我没有见到过邵云山,眼前却出现了一位又高又大的英雄战士的形象。
参谋还告诉我,该团二营已抢占了茅草岭。
经过激烈的争夺,主要的制高点和有利地形,已全部掌握在我们的手里。师的第一步作战计划已经完成,但激烈的战斗并没有过去。从俘虏的一个敌军官的口供知道,当前的敌人是白匪主力第七军的一七一、一七二、一七六师和一三八师。它们为了逃出玉峰山区,必定会发起更疯狂的反扑。能不能把敌人堵截在玉峰山区,以赢得时间,等待兄弟部队到来,是能否歼灭白匪主力的关键。如何才能完成这次艰巨的组织任务,师党委进行了细致的分析和研究。会议确定,师的战斗部署是:要堵住敌人,就得坚守腊冲山和茅草岭。我们是一个师单独作战,敌我力量是四比一,因此,在战术上不能同敌人硬拼火力,必须集中力量,采取尖刀战术。同时,师要保持强大的预备队。一方面以一个拳头迎击敌人的反扑,一方面准备好另一只拳头相继进行反击,最后消灭敌人。具体布置是:以三五六团坚守腊冲山和茅草岭;三五五团与警卫营分别担任杨家桥的师指挥所前山和后山的守护;三五七团为师的预备队。茅草岭可能是敌人最主要的冲击方向,为了减少伤亡,三五六团主力摆在左翼,山腰以小分队设伏。战斗中,先暴露左翼的火力,与敌人周旋;右翼的三五五团主力隐蔽待机,以保持战斗的主动权。刘政委最后强调,党员、干部在这次战斗中要起模范作用,英勇顽强,轻伤不下火线,战斗到一人一枪也要坚守阵地。当我们把部署报到军部和野战司令部以后,接到了来电,要我们一定要坚守腊冲山和茅草岭。
下午四点多钟,大雨倾盆,西北风呼呼地刮,风雨声夹杂着密集的枪声,很难判定战斗的进展情况;又听到腊冲山、茅草岭阵地上响起了一阵阵沉闷的炮声。我走出指挥所,同作战科长冒雨顺着山下的小溪沟到了三五六团团部,该团政委符必玖和副团长魏学书都到二、三营去了。团长何跃海告诉我,两小时之内,守卫在腊冲山的七连,已打垮了敌四次集团冲击。一开始,敌人上来两个排,还没有到半山腰就报销的差不多了。第二次,敌人改变了办法,先是炮轰,然后用一个连的兵力往上冲,也被打败。这样,敌人一次又一次的冲锋都被打下去了。
“前沿阵地的工事修得怎么样了?”我问何跃海。
“师长,敌人的冲击频繁,没来得及修,”他停了一下,又说“敌炮对咱们的阵地威胁大。”
“跃海同志,告诉部队利用战斗间隙,加紧修筑工事,敌人现在是扣在筛子底下的麻雀,临死还要打扑腾。残酷的战斗还在后边呢!敌人是四个师,急了眼,更加密集的炮火和羊群战术,他们都可能干得出。我们要挖好工事,力避伤亡,准备迎接最严重的战斗!”我向他指出必须加强工事的重要性。他立即通知部队抢修工事。
回到师指挥所,各团电话已经架通。雨,渐渐小了;夜,漆黑漆黑的。三五六团来电话,茅草岭战斗激烈,部队与敌人反复冲杀了十多分钟,虽然把敌人压下山去了,但部队伤亡较大。
师指挥所设在一间用雨布挡着窗户的小房子里。一盏散发着微黄光线的桐油灯,照着我们看地图、接电话和研究战斗情况。我们虽然已经是两昼夜没有合眼,却没有一丝倦意。当前最使我们恼火的事,就是敌人的炮火。虽然我们的迫击炮,六○炮给了敌人很大的杀伤,但我们的山炮使不上,敌炮阵地死角大,无法制压敌人的炮火。听到山峡间回响着隆隆的炮声,我和政委都很焦急。得赶快想个办法制压敌炮,以减少我前沿阵地的伤亡和损失。参谋长夏克同志找来了炮兵营长,要他设法把敌人的重迫击炮和山炮阵地搞掉。炮兵营长说:“是很困难,山那里死角大,又是晚上,找不到敌炮阵地的位置………能不能想个别的办法?”政委急切地问。营长用力咬着嘴唇不出声。我们都望着摇曳的豆大灯光,苦苦思索。屋子里静静的,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沉重的炮声一阵阵传来,就象在我们的心上爆炸。
营长脸上的汗水顺着两鬓象开了沟似的直淌。“首长,有一个办法!”他猛地站了起来。“什么办法?”政委和我同时向他伸出了手,马上要他把办法交到我们手里。“把山炮拖上山,用抵近射击,把敌人的重迫击炮、山炮一齐搞掉!”
“行!”我和政委同时握住了他的手,要他天明以前把山炮推上杨家桥后山,人力不够,动员后勤部队和机关干部帮他们的忙。
十日早上两点钟,茅草岭阵地在打退敌人连续的十二次几个营的冲击之后,敌人又发起了两个团近三千人的冲击。三五六团第六连顽强地抗击着比自己多几十倍的敌人。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左翼三五五团一营增援上去了。“攻无不克”连二排的战士们在副连长龚茂英,尖刀英雄排长孟庆印的率领下,直奔敌群,展开肉搏。班长王文柱一口气挑死了十几个敌人。三五六团六连的战士跟着连长徐佩林冲向前去。不到二十分钟,两个团的敌人七零八落地滚下山去了。
但是,敌人并没有死心,紧接着又发起了三个团、四个团的轮番冲击,战士们沉着地迎击敌人。独胆英雄曹水河,在和敌人肉搏时,被子弹打中胸部。但他没有倒下去,口里喊着:“同志们!坚守阵地,为新中国立功!”一手抚着伤口,一手坚持投完了最后四枚手榴弹,他壮烈牺牲了。就在这时,连的几个干部伤亡,阵地上一时失去指挥,子弹、手榴弹都差不多打光了,山下的敌人嗷嗷怪叫着往上涌来。七班长王文柱站了起来:“同志们!我代理连长!记住,咱们是‘攻无不克’的连队!冲击的时候,咱们是火车头;守阵地,也要象小丰满的大水闸!”一个负伤的机枪射手在昏迷中听到王文柱的声音,用右肘支起身子检查机枪,脚架打坏了,他就搁在背包上,准备继续打击敌人,战士们纷纷收集弹药,准备战斗。这一次冲上来的敌人,象一群群受惊的鸭子,根本不打枪,一个劲地往上爬,茅草丛里,刺蓬里被弄得瑟瑟发响。王文柱指挥战士们准备好石头,等敌人到了最近的距离,才狠狠砸去。紧接着又是一阵机枪的扫射。敌人满以为我们的人被打光了,没想到又挨了一次严重的打击。
整整一天一夜,在茅草岭上打退了敌人由两个排增到五个团的十八次的冲击,阵地屹立未动。
十日早上三点钟政治部主任张玉华同志亲自带头,组织宣传队和机关干部帮助山炮营拖炮。几十个人扛着炮身,推着炮车,沿着湿漉漉的山坡,压倒荆棘、茅草,吃力地往山上移动。女同志力气小,就一个人扛一颗炮弹,小心手翼翼地跟在队伍的后面。费了很大的劲,一直到四点多钟,两门山炮架在杨家桥后山,粗大的炮口隐蔽地指向山下,炮手们借着敌炮发射的火光,判断炮兵阵地的位置。
黎明已经到来,远近山影渐渐清晰,茅草岭阵地前,敌军官卑鄙地怪声怪气地叫着:“弟兄们,共军的子弹打完了,冲啊!打死一个共军赏光洋五元,捉一个共军官升一级!……”蓦地,“咣、咣、咣,……”我们的山炮准确地打到敌人的炮兵阵地。敌炮哑了,敌步兵也吓的没敢上来,光洋、升官,没有给他们的士兵带来点勇气。
上午八点钟,接到军部转来野司的电报,表扬我们打得好,要我们一定坚守阵地,友邻□□军已兜着敌人屁股追来。军首长为了保障战斗胜利,已派□□□师一个团来增援,首长的鼓舞和关怀,象一股暖流流遍了我的全身,也迅速地流到了阵地上,鼓舞着全体指战员。
送饭、送弹药上阵地的司务长、炊事员们,把首长的关怀带到了阵地。政治部张玉华主任亲自带上担架,走上阵地,鼓动战士们:“同志们!守住阵地,迎接胜利!……”卫生员、马夫、担架员、几乎所有的人,都把首长的指示和关怀,奔走相告,相互激励。
刘政委兴奋地对我说:“胜利快要到了!”我接着说:“我们应当立即准备攻击!”
为了迎接胜利,准备攻击,我们对战斗又作了进一步的部署,三五七团一个营加强三五六团坚守腊冲山和茅草岭,三五五团组织突击队,乘胜反击,配合兄弟部队一举歼灭了山下敌人。
战斗坚持到十日下午二时,敌人叉发起了五个团的羊群式的冲击,狭长的山谷里,密密麻麻的敌人,象扒开了窝的蚂蚁。这是他们最后的挣扎!
腊冲山、茅草岭阵地上,战士们把成箱的手榴弹揭开了盖,许多负了伤的战士坚决不下火线,在阵地上收集子弹、手榴弹、压子弹、找石头、喊口号进行鼓励;有的伤员从担架上滚下来,爬回阵地上,对指挥员央求说:“敌人还没消灭,我不能下去,一定要坚持到胜利。”“我还能打手榴弹……”
敌人冲上来了,被打下去一层,又冲上来一层,又被打了下去。英雄王文柱大腿负伤了,鲜血汨汨地顺着腿流下来,他顾不得包扎,象铁铸成的巨人立在阵地前,边打边喊:“同志们,看谁的骨头最硬!打呀!消灭敌人,为新中国立功!为阶级兄弟报仇!”手里的冲锋枪,不停地向敌人扫去。被打“熊”了的敌人,看见一个个在弹雨下毫无艮惧的解放军战士,没命地溃退着。
灰蒙蒙的天空,隐隐约约从西北面传来阵阵“雷声”。这是兄弟部队的炮声,敌人覆灭的时刻到了!
下午四时,因为歼敌的战机已经成熟,没等增援部队赶到,我们出击了,嗖、嗖、嗖,三颗红色的信号弹在空中划着弧线冉冉落下。反击部队犹如猛虎下山,扑向敌群。敌人慌乱了,山峡里人挤入,当兵的、当官的、官太太,还有骡马群,互相拥挤,乱作一团,向峡谷的另一端逃去。忽然,西北面又响起激烈的枪声,敌人又往南奔来。漫山遍野,到处是“缴枪不杀,优待俘虏”的喊声。
敌桂系主力四个师全部被歼灭了。我师毙伤和俘虏敌人近万人,受到兵团的嘉奖。
这一仗,我师在上级党的领导下,与敌人坚持战斗二十六小时,一共打退敌人由两个排到五个团的四十余次冲击。钢铁的部队在这次战斗中经受了一次严峻的考验。战斗结束后,全师出现了功臣模范一千一百多人。
向水清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