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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张之役湘军第一师第二旅战斗经过
谢慕韩

  1920年湖南的驱张之役,是在毛泽东同志领导的学生驱张运动的推动下,以谭延闿统率的湘军为主力进行的。这一战役,固然有其进步的意义,但从谭延闿和张敬尧双方来说,实质上仍是一场南北军阀争夺地盘的混战。它打的招牌是继续“护法”,提出的口号是“湘人治湘”,由于皖系军阀张敬尧夺得湖南政权后,继承汤芗铭的残暴统治方法,湖南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对张恨之入骨;而对谭的反动本质一时尚认识不清,这些招牌和口号,在当时确实起了一定的欺骗作用。

  笔者当时在湘军第1师第2旅第4团任少校参谋,参与了这一战役。现就回忆所及,将战斗经过叙述于后,使史学工作者和有关方面参考。

  一、战前谭(延闿)、吴(佩孚)的互相拉拢和吴的撤兵

  驱张之役,是以吴佩孚由衡阳撤兵为契机而揭开的。当时北洋军阀政府中直、皖、奉三大派系内部矛盾日趋激化。吴佩孚自忖侵湘作战功高于张,不甘居张之下,与张积不相容。谭延闿便乘机对吴进行拉拢,随派岳森、萧仲祁、吕宓筹、王葆球等常期驻衡,专事联络,信使往返,不绝于道。岳森等在衡寄住和聚会地点为马嘶巷某号,后来湖南人民把拥谭的政治集团称为“马嘶团”,即源于此。由于“马嘶团”在衡活动的结果,吴渐次感到镇压护法不得人心,也想减低湖南人对他的敌意,乐于与谭接近。1919年湘军在郴州举行追悼刘建藩及阵亡将士大会,吴曾派专使吊唁。其挽刘的联语为:“首倡护法起偏师,百战捐躯,莫向湘流咽遗恨;为寝阋墙御外侮,两手携手,挽回劫运慰英灵。”“御外侮”固系托词,“两军携手”确已表明了他的心迹。由此,张、吴间的裂痕,亦即皖直两系的矛盾,已达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最后,谭、吴谈到具体问题,谭要求吴撤兵,吴则索取撤兵费60万元,双方同意,取得协议。但谭那时还未取得全湘政权,事实上无法筹措这笔巨款,只好求助于广西督军陆荣廷。陆系绿林出身,登上政治舞台以后,也想找一个在他认为是政治家而又有实力的盟友,谭便成了他理想的对象。陆对谭的求助慨然允诺,并很快兑了现。于是谭、吴的协议变成了现实。同时谭也作了陆、吴间互相谅解的中介人。1920年春,吴履行诺言,撤兵北归。

  谭在这一战役前的政治攻势,掌握了敌人内部的矛盾,并部分地化敌为友,扩大了他们的矛盾,这是政略上的成功,从而开辟了军事胜利的坦途。谭、吴联系的事实,在谭逝世后,吴也曾致挽词,中有“衡阳归雁几封书”之句,可为证明。

  二、双方军事部署和湘军第一师第二旅战斗经过

  这次战争是分两期是进行的。

  第一期作战

  吴佩孚撤兵后,张敬尧的军事部署大致分为三路:以田树勋担任长宝路,张敬汤担任长衡路,张宗昌担任醴攸路的攻防,各路均采纵深配备,而以宝庆、护湘关、黄土岭等处为重要据点,在战略上形成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的攻势防御体系。另派赵春霆部接防衡阳。

  湘军的攻略部署是:以主力转移到湘江左岸,分路攻略张军的重要据点,以小部活动于湘东地区,佯攻牵制。兵力区分为:独立第3旅(旅长鲁涤平)攻宝庆;第1师第1旅(旅长宋鹤庚)攻永丰,并策应左右两纵队作战;第1师第2旅(旅长廖家栋)攻衡阳,直薄护湘关,湘东地区的牵制佯攻,则以第1师骑兵营(营长何键)担任。

  以上为双方作战部署概要。我对其他方面的作战情况不详,专就第2旅战斗经过叙述如下:

  第2旅辖第2团(团长叶开鑫)及第4团(团长赵钺),并配属炮兵第3营(营长戴岳)及第2连,由原驻地永兴出发,经衡阳、耒阳县境地松柏上游渡过湘江向衡阳前进。前锋到达东阳渡附近,发现有北军据守,即展开攻击,北军略事抵抗,即行溃退,湘军尾追,当日迫近衡阳城郊前沿阵地,次日攻城。赵春霆本人虽依附北廷,但所部士兵均系湖湘子弟,不愿为虎作伥,稍事抵抗,即行溃退,并有士兵两连携械来降,湘军优予安抚,士兵皆欣然愿为前驱。因赵部官兵多系宝庆人,师部令归戴岳指挥(戴亦系宝庆人),参加作战,衡阳遂告收复。人民重见湘军旗帜,无不欢欣鼓舞。

  湘军在衡阳稍事准备、补充,即布置下一步攻势,将第2旅分割为两个纵队,以第2团及第4团第2营(营长刘世涛)为基干,配属炮兵第3营(缺第8连)为前山纵队,向衡山护湘关攻击前进;以第4团(缺第2营)配属炮兵第2连为后山纵队,向衡阳通湘潭的大道前进,迎击北军第77团和第78团。此时护湘关之北军已侦知湘军在数量上处于劣势(战后湘军缴获北军作战命令,其中有“有劣势之敌约千人,正向我前进中。本军有击灭该敌进占衡阳之任务”等语),乃大举反攻,于护湘关以南地区遭遇,战斗至为激烈。又因第2团第2营营长李秉煌作战不力,竟逃避到南岳山中深处,致北军长驱直入,直薄衡山县城,距城垣仅五六里。北军在城内潜伏的间谍,在北门纵火策应。北军更以一连步兵由东岸在衡山上游强渡。此时湘军师部早到县城,即以师、旅部控制的少数部队凭河阻击,北军虽未得逞,但形势危险。幸得滇军鲁子丹部约400人赶到增援得免全线崩溃(鲁子丹、朱培德两部共约千人,原驻郴州。初拟全部参加作战,因李烈钧令该两部开洪江,朱遵李令开走了。鲁感到驻郴以来,一切军需完全由湖南负担,面临大战,他适不义,因而仍随湘军进击)。此为前山当时战况。随后由李秉煌率领避人南岳山中的一营士兵又自动加入火攻,团长叶开鑫即以朱耀华充任该营营长,士气复振,北军终未能越过衡山,两军成相持状态。

  湘军后山纵队由衡阳出发,经过两日半行程到达白果附近,忽接到师部三道紧急命令,要该纵队由原道回援前山,同时指出前进道上之北军预期次日可能遭遇。湘军第2旅第4团团长赵钺奉命后,便欲遵令行事。我当时考虑,由原路回援,在时间上已赶不及,且敌我兵力过于悬殊,以劣势兵力倾注于不利方面,亦无补大局,当前唯一合理处置即经福田铺绕攻敌后,明日便可收夹击敌人的效果。我根据这些理由提出建议,赵团长期期以为不可。他说:“违背命令是要杀头的!如果这样做,万一当面之敌也向福田铺攻击我军的后方,岂不陷入敌人包围中吗?”我说:“前方指挥官应有随机应变,独断专行之权,如能挽回战局,抗命罪是不会有的。当面之敌,系由北方新调来的奉军,人地两疏,行动迟缓,未必肯替张打硬仗,我军可以疑兵阻滞它的行动。”争论多时,最后赵团长同意了。湘军后山纵队即于当晚3点钟出发,次日拂晓前抵达福田铺。据当地农民报告,北军的总指挥部在拓桥铺。农民并自告奋勇,愿作向导。后山纵队即展开步炮协同,向北军猛扑。北军总预备队不下一旅,因措手不及,未能展开,被后山纵队围歼,死伤极众。事后闻其副总指挥毛鸿恩也受重伤。张敬汤率部分幕僚及卫队突围向护湘关方向逃窜。后山纵队由散兵线上收集一个连,实行战场外追击,其余全部旋回,由北向南,攻击北军后面,北军全线动摇。此时前山纵队抓住战机,乘势猛烈反击,北军被湘军前后夹攻,其指挥系统又先被破坏,陷于极度混乱状态,只有沿湘江左岸小道溃窜。北军在江中又有装备机枪的小火轮督战,互相射杀,死伤亦不少。其突围后未能逃脱的约一个旅,被湘军压迫于高桥盆地。全部缴械。至此,北军溃不成军,弃守护湘关,直窜长沙,沿途奸淫掳掠,被我农民伤毙并缴获枪枝的亦难胜数。

  这一战役的胜利,是由于湘军在战术上迂回成功,在战略上也实现了整个战局的中央突破。进攻永、宝的湘军部队听到衡山大捷,勇气百倍,将当面的北军击破。张宗昌部仅经过小接触,闻败讯即向江西撤退。湘军各路兼程尾追,使北军无喘息之余暇。大约6月中旬,湘军各路会师长沙,第一期作战遂告终结。

  第二期作战

  北军退出长沙后,布置第二道防线于岳阳、西塘以及临湘县属的桃林一带,重点摆在岳阳。

  湘军攻击部署为:以第1师第1旅为基干,配属其他部队攻岳阳;以第2旅攻西塘;以独立第3旅攻桃林。

  第2旅攻击西塘是采用两翼包围的战术。西塘正面均为水田,平坦开阔,不易接近。经过一天的威力搜索,北军阵地完全暴露。第2旅即以小部兵力从正面佯攻,而以主力在北军火网以外绕到阵地两翼侧背。经过一天多的激战,北军大部被歼,小部溃逃,湘军占领了西塘。此时岳阳、桃林两方面正在激战相持中。湘军师部命令第2旅以第2团增援左纵队,第4团增援右纵队,企图两翼席卷,扩大战果,第2旅旅长拟遵令执行。此时第2团第1营营长刘重威提出直捣云溪,纵深突破,截断岳阳敌后交通,争取更大战果的建议。大家认为过于冒险,刘坚决表示愿独立走这一险着,群情激动,赞同者多。于是决定以第2团全部攻取云溪,第4团以两个营增援右纵队攻取桃林,一个营控制西塘为总预备队。次日各部即向目的地挺进。云溪进军未设防,湘军不费一弹即行占领。以后分工为:第1营对岳阳方面,第2营对五里牌方面严密警戒。两营奉令各在警戒线前约1公里处破坏或阻塞铁道。第1营采用的是堆石阻塞,第2营采用的是拔除道钉。可是第2营在执行任务时把破坏点错误地移到了警戒线后方。这一错误本来是坏事,却收到意外的战果,坏事变成了好事。因岳阳方面之北军知道湘军已攻下西塘,不能不作撤退准备,但绝未料到湘军已占领云溪,仍想利用铁道运输撤兵。当北军撤退的第一列车到达第1营的警戒线附近,开足马力往前冲,堆石阻塞无效,一直冲到第2营的后方破坏点,火车翻了。此时第2营正在和由五里牌向云溪反攻的北军激战中,接到第1营电话通知,本已难于应付,但因车翻,北军官兵多数伤亡,幸存的也丧失斗志,因而只抽出少数兵力,便顺利应付了这一事变。事后查明,翻的系北军兵站的列车,兵站的司令被压死,在他身上搜获北军撤退命令,载明北军在岳阳守兵有5个混成旅,除以一个旅任掩护外,其余陆续向云溪反攻。因而云溪成为第二期作战的主要阵地。湘军第2旅也调集全部参加这一决战。接着北军第二列兵车又开到了,由于湘军第1营开枪过早,北军退回数里,部队下车对湘军展开猛攻,相持一昼夜,其续撤部队源源而来,湘军第2旅各营亦先后赶到,加入战斗。北军因无路可逃,豕突狼奔,死伤遍野,湘军伤亡亦大。湘军为避免敌军作困兽之斗,命令全线部队转移到铁道以南,占领侧击阵地。北军得此一条生路,纷纷沿长江右岸向湖北逃窜。在湘军阵地火力控制下,北军死亡枕藉。与此同时,湘军第2团第2营也将由五里牌进攻的北军击退,造成了整个战局对我更有利的态势。

  此役湘军第2团苦战多日,官兵极度疲乏,必须稍事休整,故战场外的追击,完全由第4团担任。依当时情况判断,沿江逃窜的北军溃不成军,再无反攻能力,而沿铁道方面因桃林情况尚不明嘹,有再度发生激战的可能,因而决定以一个营沿江追击,而以主力沿道追击。次晨分头出动。沿江方面,因系隘路,北军掩护容易,逐渐转移阵地,湘军仅和北军保持接触,监视其行动而已,无多缴获。我随赵团率主力沿铁道东进,也已无北军完整部队,仅有零星落伍士兵,在他们缴械后,即就地给资遣归。有已逃出的北军回头向湘军缴械的共计600多人。湘军到达尖山铺即停止前进。赵团长派我单骑赴羊楼司和当地驻军(北军)洽商临时体战办法。对方派出和我谈判的为中校团副贺国光。他们对湘军全无敌意。谈判结果协议原则为:保境安民,互不侵犯。具体条文共六条(条文已忘)。双方签字后,即行生效。贺告诉我:张军残部已于先晚到达边境,他们为防止溃兵骚扰,已将其解除武装,收集后运。这一临时休战协定,以后即为湘鄂两省军政当局正式谈判的基础。象这样的重大问题,竟轻易获得解决,只有在对张的政治攻势取得效果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同时也反映出直皖两系的矛盾又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至此,湘境无北军踪迹,湘军部队归还建制,驱张之役遂以全面胜利而告终。

  

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16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