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动态消息重大事件杰出人物革命文献研究评论文艺作品红色故址图片集锦影音作品
  当前位置:首页 > 研究评论 > 回忆怀念
胡耀邦拒谈长征:都说井冈山会师是主席和林彪怎么讲
杨春祥

  “文化大革命”初期,团中央受到冲击,耀邦同志被造反派多次揪斗。1969年5月,团中央机关和直属单位2000多人被下放到河南省潢川县黄湖农场,办起了“五七”干校。不久,耀邦同志也被下放到黄湖干校“劳动改造”。

  “文化大革命”前,我在团中央搞行政工作,是耀邦同志手下的一个兵。1968年军代表进驻团中央机关,要我当了一连的连长。在黄湖“五七”干校,耀邦同志被军代表分配到一连来劳动改造,成了我“领导”下的一个“兵”,真是颠倒了乾坤。

  军代表把耀邦同志当成“三反分子”实行监督改造,加强管制。我们一连大多是团中央机关行政干部和工人,家庭出身多为“红五类”。当时军代表把耀邦同志放在一连,是寄希望于“阶级感情深”的“五七”战士,加强对“三反分子”耀邦同志的“改造”。

  1952年,党中央和毛主席调耀邦同志到团中央工作。耀邦同志曾说过,在抗日战争初期,是毛主席发现了他,把他从一个23岁的青年破格提拔为军委总政治部组织部部长的。当时还有人说他太年轻哩!他到团中央工作也是毛主席点名的。毛主席找他谈话,问他:“你敢在大庭广众中作大报告吗?”“你敢给知识分子讲话吗?”他作了肯定的回答。毛主席说:“好!我就要这样的人,你去!”刘少奇当时还向他解释为什么要派他去团中央:“你年轻,曾经做过团的工作;你领导过一个省,有全面工作经验;你当过军委组织部长,人缘好,有联系各方面的优势,选来选去,就选中了你。”耀邦同志当时虽然没有思想准备,但还是服从了组织分配。1952年,他到团中央工作的第一天傍晚,全机关的工作人员大会是在正义路三号院内召开的,大家席地而坐,主持人宣布:“耀邦同志和大家见面。”耀邦同志就站在花坛上讲话,尽管他的话不多,当时给我这个小青年的印象却非常深刻。他说:“中央调我来和大家一起做好青年团的工作,这是中央对我们的信任。就我个人来说,这副担子很重,但是我有信心搞好。因为有三个依靠:一有党中央的正确领导,这是做好我们青年团和青年工作的保证;二有一批有经验的多年从事青年工作的负责同志,我可以随时向他们请教,取得帮助,把工作搞好;三是我们青年团有一支好的干部队伍和广大团员队伍。”他接着说:“有这三条还不够,还必须请在坐的同志们经常地监督我们书记处的工作,发现我们有了缺点,特别是我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请同志们毫不客气大胆地提意见嘛、批评嘛!不要有顾虑,我需要大家帮助、监督。若是有打击报复,你们就向中央告状嘛!告我胡耀邦的状嘛!”多年以来,许多事例说明,耀邦同志对待来自机关同志们的批评告状是取欢迎态度的。这种欢迎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态度,不正是共产党人的优良作风吗?

  耀邦同志还经常教育团干部,工作中要想着群众,关心人民的疾苦。他常说:“我们做事情、想问题,心里要装两个数,一是7亿;二是20亿。一切要从全国和全世界人民的根本利益考虑问题。”(7亿是当时中国总人口数,20亿是亚非拉被压迫民族的总人口数——编者)他要求出差的每一位同志都要关心和反映基层人民群众的要求。因此凡是到外地工作或出差的同志都有及时反映情况的任务。在3年经济困难时期,我和辛克高等同志到黑龙江办农场开荒种地,生活在太康县太和大队的群众之中。1961年春,春旱种不上地,群众怕日后没吃的,一次在太和大队至县里公路上的一条大水坝上聚集了上百的群众,阻止运粮卡车队往县里运粮。我目睹了这一群众抢粮情况后,写信作了反映,登在团中央内部刊物《团的情况》上。耀邦同志很重视此事,指示我们进一步了解。由于我们对群众的疾苦了解不够,体会不深,加上我们有恐“右”思想,再次写出的报告,把发生抢粮事件的原因归纳为“是阶级敌人的破坏所致。”耀邦同志看到我们的报告后明确指出:“群众阻止公家运粮的情况,恐怕是农民群众没有吃的东西,我们的干部又不关心群众的实际困难,是造成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如果有阶级敌人破坏,也是利用了我们工作中的问题”。他指出,先解决群众的实际困难,然后再清查坏人。耀邦同志心中装着群众,惦记群众的困难,这不就是共产党人的崇高品德吗?

  耀邦同志也非常注意全党和全国的大事。他对在林彪、“四人帮”控制全党造成危难时候怎样发挥自己的一份力量而忧心忡忡。当时能够了解党的一些情况对耀邦同志来说是十分需要的。因此,我们背着军代表,主动地让他阅读连队里的一份县团级中央文件,他非常高兴,有时还同我们议论某些党内的大事。有一次,我问他,你参加九大时,在会内会外都接触了谁?他们有何表示?他说,会内接触比较多的是邓大姐,她对我有些关照。在会外碰到过谢富治、李志民和张体学。他说,谢富治见到他装做不认识,趾高气扬地一扭头就走开了。李志民态度比较好。张体学当时还很热情,鼓励他:“不要有顾虑,要想开些。”我说:“你应当同邓大姐取得联系。”耀邦同志表示应当如此。

  1970年春节,耀邦同志和其他干部都回北京家里过年。他给邓颖超写了一封信,报告在干校的情况。后来邓大姐给他回电话,被军代表接着,邓大姐只好请军代表转告他说:“耀邦同志的信我收到了,这次就不请他来我这里了,下次回来,我们再谈。”军代表对此十分恼火,回干校后就批评胡耀邦直接给邓大姐写信,没经过军代表是错误的。军代表很怕耀邦同志和邓大姐直接取得联系,因而指责耀邦同志无组织无纪律,但军代表不得不把邓大姐的话传达到。幸好有这一次“无组织”的行动,耀邦同志才直接同中央取得了联系。

  有一次我参加军代表召开的会议,内容是推选四届人大代表,除了决定干校的候选人名单外,还把中央推荐的名单也读了一遍。会议结束后我回到宿舍提起这件事,耀邦同志认真地问:“中央推荐的都有谁呀?”我说听了一遍记不住。他说你印象最深的有几名?我说想起了我原来认为不可能有的两位,这次推荐名单中有。他急切地问是谁呀?我告诉他是张闻天和邓子恢。耀邦同志听后高兴地说:“这是毛主席的路线,团结大多数”,“犯了错误要给出路,给改正错误的机会,不给出路一棍子打死不是毛主席的路线。”从这以后他似乎感觉到他复出工作的机会有望了。

  干校在进行批改时,军代表不把胡耀邦定为“三反分子”,似乎无法向上交差。因此首先要耀邦同志在干校大会上进行检查。当时耀邦同志的压力很大,因他还没有“解放”。有一天晚上,他找我和李汉平(当时汉平是排长)说,我的检查已写好,请你俩先提意见。于是他念给我们听,当谈到团的工作17年的时候,他停下来说:团的工作17年怎么看?我还是认为在17年中的某个时期或某一问题上,我们有错误,这我是承认的。但17年的工作,不能否定,总的说17年是红线,不是黑线。在某一时期及某些问题上的错误,我一定好好地检查。”当时在林彪、“四人帮”横行的情况下,耀邦同志坚持实事求是地评价17年团的工作,我们从心眼里佩服。之后,我被调到副业连任连长。我记得那一年“七一”过党的生日,同指导员李文耀商请耀邦同志给副业连青年讲讲长征,意欲教育青年同志艰苦奋斗。我去请他,他诚恳地表示,“我不好讲,因现在许多宣传材料都说井冈山会师是毛主席和林彪,我怎么说呢?”他当时对肆意歪曲党的历史十分愤慨。

  1972年秋,军代表宣布团中央书记处书记全获“解放”,惟独不解放胡耀邦。因为他既不承认是“三反分子”,也不承认是“走资派”。军代表责问他:“你在文革初期已承认自己是走资派,为什么现在又翻案了?”耀邦同志说:“文革开始,我是团中央的第一书记,我承认是走资派。否则,对其他书记压力太大。现在我看清楚了,我根本不是。”军代表拍着桌子和他吵,要他在定为“三反分子”的结论上签字,耀邦同志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是三反分子,不能签。”军代表发火了。耀邦同志说:“你急什么嘛!你把你们对我的结论报到中央去,我在结论的后面写上我自己的看法,让中央来决定嘛!”军代表只好这样办。周总理看到报告后,迅速把耀邦同志调回北京,检查身体,保护起来。

  黄湖广大干部对耀邦同志也很尊敬。这次耀邦同志回京,我送他到信阳车站等候上车,因车站人多拥挤,没有地方休息,我就找到值班站长,他听说是胡耀邦回京候车,马上打开贵宾室,请耀邦同志进去小憩。信阳车站的站长,没有把他看作是“三反分子”。但是军代表知道为耀邦同志回京购买的是软卧票后,似乎有什么想法,问我为什么给胡耀邦买软卧。我理直气壮地回答他说:“他是五级干部,中央还没有降他的级。我只知道他的工资已经补发,级别待遇已经恢复,全总的李颉伯,外经委的方毅,他们回京乘坐的都是软卧,胡耀邦为什么不可以?他也该坐软席了。”军代表哑口无言。为了定胡耀邦的罪,他们捕风捉影,不择手段,把回京后来看望他的人多了这一现象,诬蔑为“富强胡同(耀邦同志的家)是‘裴多菲俱乐部’”,做为请功的材料。几年以后,驻团中央的一位军代表被分配到国家机关一个部委任副职。曾在团中央工作过的一位同志对耀邦同志说,这个军代表既无能力,整人又那么凶,为什么还要重用他?耀邦同志平静地说:“还是要给他出路嘛。”两相对比,耀邦同志是何等宽大的胸怀!

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16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