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叔衡同志生于1875年,牺牲于1935年,正好满一个花甲(60岁)。今年2月24日是他殉难45周年。
关于他的牺牲,谢觉哉同志1942年在延安《解放日报》发表的《忆叔衡同志》一文,作了如下的推测,他说:
叔衡同志牺牲的地点是福建,时间是1934年冬或1935年春,怎样牺牲的?有两说:一说“叔衡同志被俘,在瑞金到汀州道上,叔衡同志反抗虎狼士兵的侮辱,不肯走,被杀死”。一说“被包围在山上,围者逼近了,特务员催他走,叔衡同志说:‘我不能走了,我为苏维埃流最后一滴血!’掏出手枪自毙而死”。“为苏维埃流最后一滴血”,这话是和我说过的,且合乎叔衡同志“见危不乱”的果决精神。所以后一说是很可信的。
最早的《何叔衡》写于1952年,此文辑入《湖南革命烈士传》时,谢觉哉同志又写了一个《补记》,谓:
关于叔衡同志殉难情况,现已查清楚。邓子恢同志说:“1935年2月底,我们——叔衡、秋白、子恢……被送出封锁线,护送队长某,非本地人,不熟地形,夜里走,天将晓,入一村庄休息,正在煮饭,被敌人发现,三路包围来,知不能敌,上山逃。秋白及几个女的,坐担架,不能走,藏在树林里,被搜捕了。叔衡同志初尚能鼓起勇气走。后来走不动了,面色全白,说:‘子恢!枪杀我吧!我不能走了,我为苏维埃流最后一滴血。’我要特务员架着他走。走至一大悬崖处,叔衡抓特务员的枪要自杀,特务员护枪,手一松,叔衡同志趁势向崖下一跃,坠崖牺牲了。我们走下山,不二里,过一小河,凭河把敌人打退。初不知有河险可扼,如知道,叔衡同志也许可勉强走到,不至于牺牲。叔衡同志殉难地点,是长汀县水口附近。”
后来的党史及人物传记等,叙何叔衡同志死难事,多沿用此说。
近来考察瞿秋白同志就义前后史实,看到若干资料,对于判断何叔衡同志死难的具体情节,可能有所帮助。
1935年1月,瞿秋白、何叔衡、邓子恢等同志由江西瑞金附近动身转移到闽西。其中一些同志如瞿秋白同志等拟经广东、香港去上海就医,一部分同志如邓子恢同志则决定留在福建坚持游击战争。何叔衡同志年老体弱,当属于前者。2月24日晨时许,行抵上杭县濯田区水口镇附近小径村休息吃饭时,被伪“义勇队”发现。伪“义勇队”即向驻扎在水口镇的伪保安第十四团第二营营长李玉报告,李玉马上率队围攻小径村。据邓子恢同志生前的另一次回忆(未刊稿)说:“突围中,何叔衡同志跑不动,举枪自杀,未死;坠崖时又遭敌机枪射击,壮烈牺牲。”
邓子恢同志两次回忆所述何叔衡同志死难情形,互有出入,但他都认为何叔衡同志坠崖后已经身死。由于邓子恢同志突围成功,他未能看到战斗的最后结局,因此,他的判断只是事情的局部,而非事情的全部。实际上,何叔衡同志只是身负重伤,滚落在山脚一块稻田中,战斗将近结束时被搜索的敌人杀害了。
李玉于1962年4月供称:
战斗结束,于羊角溪北端河边集合时,曾起(该团特务连代理连长)向李玉报告说,在山脚下阵亡一个老大……
所谓“阵亡”云云,完全是曾起编造的谎言。李玉率队由水口镇返回上杭县以后,该营营副李致平向李玉报告说:水口之役,曾起报告在山脚下阵亡一个老大。据特务连士兵说,曾当时带一个传令兵在山脚下发现一个老大,先搜他的身,发现有钞票,将钞票拿去已离开几步要走,但一会回头去,把那个老大加以枪毙杀害。
1935年4月下旬,与瞿秋白同志在此役同时被俘的周月霖(中华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妇女部长,中华苏维埃国家医院院长,系梁伯台同志之妻)叛变。她在由上杭解送龙岩途中,对保安十四团副官张友民说:在江西出发时,每人发港币100元,5个人的港币集中由何老头保管。
由此可见,当时何叔衡同志身上至少应携有港币500元。曾起与传令兵将款搜去,恐事泄他人染指,遂起意杀人灭口,残暴地枪杀了何叔衡同志。据李玉供称,当时该团“连长以上军官都知道(此事),已成为公开的秘密”。后来,南京政府以该团俘获瞿秋白、周月霖等有功,“嘉奖”3万元(奖金共计10万元,被福建省军政部门克扣了7万元)。该团不少军官在闲谈中说:“被曾起打掉了1万5千元”。他们认为,如果俘获三名中华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可得4万5千元奖金,由于何叔衡同志被曾起打死,只得了3万元。
新中国成立后,曾起被我公安机关捕获。在大量确凿事实面前,曾起对杀害何叔衡同志的罪行供认不讳。他说:
我们进至水稻田附近,发现死尸一个,我想搜他的身,不料重伤未死的红军,将我足抱住了,随同我的号兵熊辉,看势不佳,打了他一枪,我也打了一枪。……(这个红军)没有枪,仅有小刀一把,米袋一个,内有钞票……
谢觉哉同志曾说何叔衡同志“很笃实,又很刚介”,“‘见危不乱’的果决精神”。又说,何叔衡同志“以能断自负,每在危疑震撼、人们犹豫的时候,他能不顾人家反对,不要人家赞助,毅然走自己的路。”这样的评价,是中肯的。
“为苏维埃流最后一滴血”!何叔衡同志在生死关头,始而不愿拖累别人突围而以身殉党,继而身负重伤犹奋力与敌搏斗,真正是临难不苟,至死不屈,实实在在地实践了自己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