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节那天，晴空万里，天蓝云白，阳光和煦、气候宜人，尽管平江人民经过反动派的残酷镇压，看划龙船仍然有兴趣，这次龙船大赛是阎仲儒和挨户团刻意策划的，目的之一，是要向新到的周磐师长表示他们“清剿”有功，以示庆祝；目的之二，则是表示他们尊重平江人民的传统习俗，以示与民同乐，制造一种歌舞升平的假象，当然更有他们反革命的阴谋鬼计，究竟是什么阴谋鬼计？请看后面文章。

　　上午八九点钟时分，城郊那条汨罗江（也称昌江）两岸，已经人头攒动，密密扎扎，如蜂似蚁，多数人衣衫破烂、脸现菜色；人群中夹杂许多警察、宪兵、便衣密探。

　　三条大船拴在一起，停在大河中间，大船上扎了个大彩台，比历次赛龙船都要热闹得多。新到的师长周磐和将要调离的旅长阎仲儒、县长刘作柱以及地方上的头面人物都已经登台入座了，团长彭德怀及所属部队为确保划龙船的安全，担任全城岗哨巡逻工作。

　　赛前，燃放了礼炮、烟花，还在军歌声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吵闹一阵之后，司仪礼宾举起两面彩旗，站在大船顶上，用力挥动了彩旗，高声喊道：
“龙船赛开始！”

　　顿时，芦荡深处，雁阵似的飞出三十多条精工绘制的龙船：头角峥嵘、双目闪电、鳞甲耀目、破浪疾驰；有的口若血盆、张牙舞爪、威武逼人；有的摇头摆尾、吞云吐雾，俨然是神龙从天降。

　　再看那水手，虽然头上缠着各色彩巾，但一个个袒胸露背、肤色酱黑、肌肉隆起、健壮剽悍，不似李逵，也像沅氏七兄弟；齐声呐喊惊得两岸树梢乱晃动，那桨叶奋力一挥，搅得江水浪三丈。

　　此情此景确是惹人入胜：掌声、笑声此起彼伏、热闹异常；阎仲儒举起望远镜，向远处窥测，仿佛对看划龙船并无多大雅兴，是不是妄图在人群中另觅佳丽，还是图谋别的打算？

　　“刘副官！”阎仲儒喊道。

　　“在”。

　　“发现什么异外情况吗？”

　　“报告旅座，暂时没有。”

　　“还有什么节目？”

　　“还有个惊险节目。”

　　“什么惊险节目？”

　　“水底捉鸭，是捉野鸭子哩。”

　　“那就开始捉嘛。”

　　刘副官高高地举起一只野鸭喊道：

　　“我把鸭子丢到河里，谁人捉到了奖三百块光洋！”

　　只见他把鸭子向空中抛了出去，那野鸭子扑啦啦拍着翅膀，飞去几十丈远才落在河里；这时锣鼓停了，龙船翻了，所有水手全部跳入河里，扯的扯住别人的手，拉的拉住别人的脚，乱成一团，绞成一堆，岸上那些看热闹的人也疯狂起来了；向河里丢粽子、抛草帽，甚至把泥巴、沙石都往河里丢去，还有人连衣服没脱就往河里跳。这时，河面上像油锅里炸豆腐似的浮了一层的人脑壳。

　　野鸭子天生的能飞、善游，还会潜水，它在广阔的河水里，时而从人们的头顶上射箭般地飞过去，时而在人们眼前芸花一现又无踪无影了。运气最好的，也不过是抓到了一两片鸭毛。

　　阎仲儒突然对刘副官喊道：

　　“快！快上汽艇，去抓对岸柳树上那个女人！”

　　刘副官按照阎仲儒手指的地方，飞也似的追到那株古柳树下，抬头一看，果然有个美若天仙的女郎站在柳树顶上。

　　刘副官还没有来得及下汽艇，柳树顶上仿佛惊飞一只白鹭，一道白光闪过，“扑通”一响，落在河里，水面上只留下个由小而大的圆圈圈了。

　　清澈的河水早已被人们搅得混浊不堪，水底下发生了什么大事吗？人们都不知道，但又觉得不是打仗，就是在打架，死几个人是肯定的。

　　阎仲儒没抓到那个女人，感到十分恼火，至于河里会死几条走狗，那是无足挂齿的小事。想要悄悄收场，又觉得一无所获，实在脸上无光。

　　最后，只落得一个野鸭子无人捉到，那美女也没了踪影，河的下流浮起了八具尸体。就这样灰溜溜地散场了，实在是一次莫名其妙的龙船赛。

　　后来，有人传说，柳树上跳下河去的那个美女，她是游击队中一位女队长，姓胡名军，启明女校毕业，祖传一身好武功：上山能打猎，下河能扑鱼。阎仲儒曾经悬赏十万光洋买她的人头，都屡屡败在她的手里，说穿一点，阎仲儒这次划龙船，并非为选美，实际是想借此引蛇出洞，捉住胡军。谁知道，这个被阎仲儒见过多次的对手，果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过了多少岗，越过多少哨，单枪匹马地潜在河底下杀死了几条走狗。平日里这些走狗们人人绝招不凡，为何今天竟然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下，成了一堆废物。阎仲儒本想在离任前把胡军的情况告诉彭德怀，后来仔细一想，不能说：老阎我堂堂一旅之长，身经百战、威名赫赫，居然斗不过一个嫩婆娘，岂不贻笑大方，留下这个“地雷”也好让你老彭去碰碰，免得姓彭的总在人前人后说我阎某杀多了。打仗就是比杀人嘛，你不杀他，他就杀你，所谓成王败寇，杀赢了就是王呀。彭德怀，彭德怀，莫看你在北伐战争中出过大风头，如今平江这个鬼地方非叫你脱几层皮不可！

　　龙舟赛散了，却让正在担任全城巡视工作的彭德怀发现了这位身手不凡的“女侠”，将来会为他做好起义前的各项工作，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

　　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