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株洲县人,字蔚德,名承盛,1925年5月24日生于湖南省株洲县太湖乡长形冲。徐家祖祖辈辈是贫农,依靠种田、砍伐杂柴烧炭和出售竹木维持生计。徐尉德父亲叫徐云田,母亲肖氏,其娘家住邻乡八斗湾。
长形冲全长十余公里,岔冲30余条,越到冲尾,越是狭窄,大块的田地不足三分,小块的只有斗笠大小,且冷清水田居多,加上稻种低劣、光照不足,每亩能收粮食不足三石。可是,就连那些小得可怜的零碎小田也几乎被几户姓唐的人家占有了。徐氏家族20来口人仅有两亩薄地,靠种田养家糊口显然是远远不够的,为求生存,徐家在陡山口的土坎上刨地种菜、种杂粮,如种红薯、小米之类,同时做些短工换点粮食。每到秋冬季节,全家老小伐杂木烧炭,将黑炭装进用竹篾编成的筐里,星夜启程,走20余公里的山路,将黑炭挑到淦田集市上卖掉,然后用这些钱买些盐、布料和其他日常生活用品。徐家就这样在贫苦中生活了一代又一代。
徐云田先后生子女四人,徐尉德以上两兄一姐,带到几岁都因传染病而先后夭折了。那时候,小孩常犯的疾病是水肿和疟疾,营养不良、医疗条件极差是造成死亡的主要原因。1925年5月,徐云田41岁时才生下三子徐尉德。在徐云田夫妻的悉心呵护下,徐尉德幸存下来了,总算续了徐家的烟火。徐尉德满了十岁,总算使徐云田夫妇放心下来,他们深信尉德不会像前面三个小孩一样夭折而去了。徐尉德长得不够健壮,个头瘦小,平日里不多言语,是一个老实听话的孩子。七八岁的时候,徐尉德可以帮母亲做些家务事,或到山上刨些葛根、怀山和笋之类的食物,冬天可以帮父亲从炭窑中取烧炭出来。
徐尉德的母亲肖氏是一个勤劳朴实、贤惠善良的女人,自己家很穷,却乐于接济他人。山下的孩子来玩或有客人到来,她总是千方百计弄些吃的,或煮红薯,或寻些干盐笋、炒豆什么的,总不使客人空口而归。她自己很节省,有点好吃的,总舍不得吃。
徐尉德的母亲见其他兄弟的小孩多少都读过一两年私塾了,而自家的孩子12岁了还没有读过一句书,很是心急。徐云田也早已掂量过此事,只是考虑本山冲里没有私塾学堂,须从冲尾越过两道山梁到八斗湾一家私塾学堂读书。夫妻俩商议,只好决定让徐尉德寄住八斗湾外婆家就读,这样免去了每天往返步行15公里山路之苦。教私塾的先生姓易,是五户人家合请的。每教一个学生一年纳谷三箩。徐尉德读了三年私塾,学的是蒙学和诗经之类的内容。由于启蒙较晚,加上老实听话,学习认真,三年内,徐尉德没有因背不出课文而挨过先生的竹鞭。
徐尉德从小很和善,同学都喜欢他,到同学家玩循规蹈矩,对长辈很有礼貌,因此大人们都说他是一个好孩子。他不爱言谈,不像其他小孩一样喜欢寻根问底。他虽是父母唯一的儿子,但他们家地处僻壤,加上身体瘦弱的父亲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山里人,能让一家三口三餐两饱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让徐尉德继续进书院读书实在无能为力了。再说徐尉德已经15岁了,在当时是一个快要成家的孩子了,可以帮助父亲做许多事情,家里也希望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于是徐尉德跟随父亲上山下地,什么农活、山里活都做。徐云田夫妇看到孩子一天天长大成人,做事情一天天娴熟,心底里流露出对未来的希冀,有一种普通农民虽苦也乐的感觉。
1942年,即徐尉德17岁那年,日本侵略者控制了当地的淦田、朱亭两个小镇,日本鬼子四处骚扰,抢掠老百姓的粮食、牲畜,遇有抵抗和不从者便开枪杀戮。
1942年农历11月初三,徐尉德与父亲挑着木炭来到淦田街上。刚进街口,迎面撞着了两个持枪的鬼子兵,鬼子兵对他们父子边叽哩哇啦边打着手势比划起来,意思是要徐云田父子的两担黑炭。云田父子放下担子,因听不懂一句话,便蹭了一阵,鬼子火了,打着手势指指划划,意思要他们父子挑着炭穿过街中心上车站去。徐云田父子将炭挑到了车站,满以为鬼子会过秤付钱,谁知云田放下担子,日本兵只递过来两只黄馒头,便打着手势要徐云田父子走。徐云田气不过,也打着手势表示要付钱的意思。一个高个子日本兵冲过来飞起一脚正踢中徐云田胯下,徐云田痛得当即在地上打滚,徐尉德见父亲这模样,一下扑到父亲身上号啕大哭起来,旋即转过身紧咬牙关怒视着日本兵,恨不得操起扁担朝日本兵劈去,可鬼子是真枪真弹,且人多势众,硬拼肯定是要送上性命的。徐云田痛得脸上冒出豆粒大的汗珠,浑身痉挛。徐尉德义愤填膺,却又束手无策,只好将父亲艰难地背到街中心。几经打听,才听说街上有一个草药郎中。自从日本兵来到镇上,这位郎中就不出面行医治病了,原因是怕惹出麻烦,遭鬼子兵的寻衅。徐尉德找到了这位郎中,可袋中一个铜板都没有,怎好白白麻烦人家?为了抢救父亲,这位年青人对着郎中扑地就是一个响头,并承诺说,只要能治好他父亲,他当牛做马都会付清医药费。好心的郎中被徐尉德这份孝心感动了,二话没说接受了徐尉德的请求,脱去伤者的裤子一看,郎中惊呆了,只见鲜血将徐云田的内裤浸湿了,日本兵这一脚踢坏了徐云田的下身,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若迟来半个小时,造成流血过多,恐怕性命也难保。虽然郎中尽其所能给云田治疗,但病情未见好转,云田卧床半年之久,痛苦不堪,日趋消瘦。就这样,生活的重担过早地落到了刚刚成人的徐尉德肩上。徐尉德在伯父、叔父的指点和带领下,春种夏收,秋冬季节上山烧炭。徐尉德身体一直很瘦弱,力气尚小,虽年已十七八岁,挑百多斤的担子还很感费力,但一想起躺在床上的父亲和体弱可怜的母亲,他只好咬紧牙关强撑苦活重活。
半年过去了,徐云田胯下伤口溃烂面积扩大,加上卧床太久,身体抵抗力很弱,皮肤组织由炎症引起大面积发炎,瘙痒疼痛难忍。1944年仲夏,骨瘦如柴的徐云田终于离开了人世。徐尉德母子悲痛至极,仇恨日本鬼子的烈火在徐尉德的心里燃烧得更旺了。
真是祸不单行,1945年初冬,徐尉德母亲染上风寒,躺在床上连续十余日高烧不退,粒饭不进,只喝一些温开水,四处求医问药都无济于事。不到半月,徐母骨瘦如柴,眼睛深陷。11月初四下午,徐母知道自己不行了,不想再为儿子增加负担,趁徐尉德外出,将烂布条结成带子,自缢在床头上方的横木上。待徐尉德回来,徐母早已气绝身亡。徐尉德再次在叔伯父和堂兄弟的帮助下含泪埋葬了母亲。年方二十的他经历了一般人所没有经历过的不幸遭遇。
1946年春末,伯父徐云连考虑到尉德父母早逝,年纪正值婚龄,家里应有个女人照应,便在岭背邻乡八斗湾找到一个有女儿的易姓人家,并请媒人撮合。易家之女名春兰,年龄19岁,家里也很穷,有弟兄姐妹六个,春兰排行第四。易春兰来到徐家后,前段时期还能安心过日子,后来看到家境如此贫困,徐尉德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心里怪不是味儿,加上徐尉德负债较重,又深居山冲旮旯,未过一年,易春兰就卷起自己的衣服,拎着个包儿回了娘家,从此再也没有回到徐家了。
1947年,蒋介石政府强行抽丁,由于徐尉德堂叔有两个儿子,又无钱赎买,抽丁在所难免,徐尉德想到自己的叔伯父们对自己一家恩重如山,这次是报恩的时候到了。于是,他瞒过所有的亲人,挑着一担木炭出冲,找到当时的保长谭伯舜,谎称自己是长形冲徐云连的儿子冬云。就这样,他没有与叔伯父们和兄弟们道一声别,没有换上一件像样的衣服,就告别了所有的亲人,离开了家乡,踏上了漫漫的服役之路。
到达当时的湘潭县后,他被派往福建省的国民党部队服役。国民党部队长官看到徐尉德这副瘦弱而又有些佝偻的模样,耍枪杆子肯定是不行,便安排他到后勤部门做了伙夫。安顿后,徐尉德写了一封长长的家信给叔伯父们,徐云连众兄弟这才知道徐尉德的去向。他们被徐尉德的报恩之举感动得热泪盈眶,心中伤感至极。徐云连与兄弟们商议,为了让徐云田这行人家有个传人,不管徐尉德以后生死如何,是否能娶妻续后,都一致决定将尉林的二儿子(当时还只有两岁)登科带养给徐尉德,并把这个决定用书信告知徐尉德。徐尉德接受了这个决定。从此,徐尉德把在部队少得可怜的几块银元节省下来寄回家中,一作登科的抚养费,二作给伯父们的一份回报。就这样,他们伯侄之间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
1949年,人民解放军以排山倒海之势攻破了蒋介石的所谓“固若金汤”的长江防线,很快解放了江南各省。国民党所在的福建省残部见大势已去,士兵早已无心恋战,便弃械投诚。人民解放军对国民党投诚部队的政策是愿意解甲归田的发给路费让士兵们还乡,不愿意还乡的可以接受人民解放军部队的整编。尉德在国民党部队中早已听说人民解放军是“仁义之师”、“正义之师”,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他义无反顾地接受了人民解放军的整编,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区公安8师80团1营的一名战士。整编后,徐尉德在给家人的回信中说,他“获得了真正的自由,获得了真正的新生”。他得到了部队首长和战士们无比的关怀,他感到从没有过的喜悦和轻松,充满了生机和力量。根据徐尉德的表现,部队首长十分赞许,在营团会议上多次表扬了他,使他如同冰雪解冻、枯木逢春,浑身洋溢着激情,心中燃烧着烈火。
1951年10月,他被派往福建省军团海防学习班学习。在业务学习中,他表现积极,成绩突出。1953年5月,以优异的成绩获得了福建军区司令员郭化若同志的亲自颁奖,捧回了“三等功臣”证书,这是他人生中的一大辉煌。徐尉德实现了由一个穷困潦倒的贫苦农民成为一位光荣的人民解放军战士的重大转变,而且受到了高级首长的颁奖,他感觉到此时此刻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快乐的人。
1953年3月,在台湾的国民党反动军队扬言要反攻大陆,并在福建沿海骚扰,乘着台风兴起季节又一次发动了向沿海岛屿的进攻。福建沿海东山岛是一个面积1200平方米的重要小岛,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徐尉德闻知此讯,多次向营团首长请战。营首长见他军事技术知识过硬,而且是一个政治素质很好的战士,批准了他的请求。7月3日,徐尉德和战友们一起奔赴小岛,接受连长的命令与十来个战士到东山岛东头察看地形,构筑工事。7月8日凌晨,海风巨大,惊涛拍岸,敌人约有一个加强营的兵力驾着几艘飞艇向东山岛袭来,我方只有一个连和一个迫击炮班的兵力,战斗气氛异常紧张。清晨六点,战斗打响了,敌方有百来人的先头兵开始登岸了,双方火力甚猛。我方毕竟是守方,占有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在猛烈的炮火还击下,击退了敌人的三次进攻。敌人很狡猾,通过初次交火,弄清了我方的火力和兵力情况后,便发起了猛烈进攻,炮弹猛烈地在岛上的制高点炸响。我方战士发起了猛烈还击,徐尉德和十几个战士跃出战壕,用机枪向敌人猛烈扫射。这时,几颗炮弹落在了徐尉德等十几名战士身边,子弹也像雨点般飞射过来。徐尉德和十几名战士有的中弹倒下了,有的负了重伤。连首长和在战壕里的战士们见状,悲愤交加,一面猛烈还击,一面派出担架队进行救护。战斗持续到下午三点,在我增援部队的大力支持和配合下,终于击退了敌人的进攻。然而,守岛的指战员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牺牲了64名战士,徐尉德亦在其列。清理遗物时,他的口袋里仅有一封还未发出的家信和一支半旧的钢笔,再无他物了。
在战士们的顽强抵抗下,国民党反动军队的武装挑衅被彻底粉碎。
为保卫祖国南疆而英勇牺牲的烈士们,因在炎热的夏季,加上海风潮湿,他们的遗体无法运回故乡,只得就地埋葬。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军区决定,为纪念烈士们守卫海岛的丰功伟绩,让后人永远记住这段历史,在海岛建一座公墓,为烈士们树碑立传。烈士徐尉德,安葬在东山岛公墓,墓碑号为124。掩埋烈士的战友们眼里噙着泪花在墓地的周围栽满了苍松翠柏,把英雄的名字深深地刻在了花岗岩碑上。英雄们长眠在海岛上,与翠柏常青,与海岛同在。
1953年9月29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军区将所有在东山岛战役中作战牺牲的烈士们和英勇作战的英雄们的名字呈报给了中央军委;同时,中央军委将呈报的名单报告给了中央军委主席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毛泽东。毛泽东主席为所有在东山岛战役光荣牺牲的烈士们和英勇作战的英雄们签发了证书。
1953年11月,华东军区公安司令部将所有烈士的遗物(包括衣服和烈士生前主要的物件)洗得千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连同烈士证书送给了烈士们的家属,地方政府还给烈士家属发放了一定数量的抚恤金。徐尉德的养子徐登科含着泪花捧回了父亲的遗物和证书。他们把烈士遗物珍藏起来,让徐家的子孙后代永远记住徐家出了一位为国捐躯的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