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冶成,湖南宁乡同文镇上流寺包冲(今花园乡和平村)人,别名教熔,曾用李治盛、李时盛化名,1881年6月17日生于一户四代塾师之家。父亲梅竹溪,学问渊博,克己厚人。他七岁随父课读,后数次赴县应童子试不第,乃于1903年考入湖南武备学堂。他来到长沙后,有机会阅读康有为、梁启超的著作,颇受教益。在这“康梁影响半年间”(见《自叙诗》)中,他接受了改良主义思想的影响,立下救国救民之志。他还潜心学习日文,准备东渡日本,学习陆军,以期将来好报效国家,振奋国威。可是因为家里贫困,使这一志愿无法实现,内心陷于自我矛盾痛苦之中。不久,他还因事被学堂开除。
梅冶成学武不成,乃改图易辙,考入省立优级师范,决心毕业从事教育。1906年,他加入了中国同盟会,积极投身反清斗争。在师范毕业后,即到宁乡玉潭高等小学堂任教。因在学生中鼓吹排满。一些封建知识分子称他为“梅七古董”。(在宁乡土话中,“古董”是“愚笨”“糊涂”的意思。)
辛亥武昌起义,湖南率先响应。消息传到宁乡,梅冶成异常兴奋。他自己先剪去辫子,然后号召学生都来剪掉辫子。11月,他响应出任湖南军政府筹饷总局局长、同盟会员周震鳞提出的“破富户铿囊,为援鄂筹饷”的号召,曾率领学生打着“汉”字大旗,上街巡行劝募,同时扬言要拆掉为镇压太平天国的清长江水师提督黄少春立的牌坊。黄少春的儿子、时任县团防总局局长黄应周,连忙请人疏通,表示愿捐银两办学。经士绅齐璜出面周旋,由黄应周捐款兴办宁乡驻省师范于长沙望麓园,这次筹饷,全县共达到十三万余两,并用其中两成作全县教育经费,有助于宁乡教育的发展。
1912年,在宁乡兴起一股教育改革之风,梅冶成是毁寺庙、兴学校的积极倡导者。他回到同文镇,由曾鼎三派兵,他亲自率领去上流寺、文昌阁(石桥铺),把和尚赶走,捣毁菩萨,并邀同进步知识分子林桂舫、林嵩陶办起了上流学校(1924年改为宁乡第六高小)和石桥铺国民学校。同时,他还在玉潭学校极力倡导教育改革。1914年,玉潭学校改为宁乡第一高等小学校,由进步人士曾鼎三任校长,他如鱼得水,得以大展宏图。他的教学,总要联系当时国内、国际形势,着重给学生进行革命思想教育。以至他的学生、后来担任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的刘少奇曾回忆说:“梅冶成是帮助我进步的第一个老师。”他对袁世凯签订卖国《二十一条》以及复辟称帝尤为痛恨,极力支持学生上街游行,在教室用教鞭打袁世凯的像。他的行动引起封建保守势力的仇恨,在曾鼎三校长被免职时,他也被列为“祸首”、“罪魁”而解除聘约,并不准别校聘用。他因生活无着,只得远走水口山矿务局,当了一名庶务。后来由于他在工人中宣传军阀卖国和帝国主义侵略的罪行,第二年便被革职回家。
梅冶成回到故乡后,很多学生慕名而来,要求在他家读书补习,他便办了一所私人学校。附近农民来找他写什么对联、封签、祭文等,他都是有求必应,一文不收,而对地主豪绅的请求,则一概拒绝。有一次,湘乡一地主带着厚礼来请他写一副对联和一块匾额,他却把这地主推出门外,说:“我不稀罕这些东西!”
1921年,梅冶成应云山高小校长王凌波之聘,到云山任史地教师。他与当时在宁乡劝学所任劝学员的姜梦周、在长沙任湖南通俗教育馆馆长的何叔衡以及任《湖南通俗日报》主编的谢觉哉结为密友,在同他们的通信来往和促膝晤谈中,受到不少教益。为了唤起学生的爱国热忱,他特地编制《国耻史纲》,悬挂大厅,指导学生阅读,并在序言的结尾写道:“你们用什么来雪国耻呢?!”此外,他还接受何叔衡聘任为宁乡通俗教育讲演员,利用星期日或节假日,带领学生下乡,进行沿门布道式的通俗讲演。到处宣讲有关“包脚之苦”,“早婚之害”,“迷信害人”,“军阀害民”等内容。当地农民评价他说:“从前读书人讲‘圣喻’,总是教人做忠臣孝子;如今梅冶成讲‘圣谕’,总是教人莫包脚,莫信菩萨,莫信‘前头’(当时宁乡土话,指统治者和军阀)”。他的活动,为后来的农民运动做了启蒙工作。
1922年,学阀李翰庵接掌云山,提倡复古,并要开除抵制教学复古的林萼生、谭守虞等同学。梅冶成串联教师群起反对,后来他还策动学生掀起“驱李”运动,终于迫使李翰庵于1923年7月去职,改由进步教师王一凡任校长。此后,他以极大热情投入民主革命的宣传工作。他特地绘制一幅中国国耻地图,将失地用彩色笔标明何时何地以何条约割与何国。每次讲课时,他指点江山,声泪俱下,沉痛感人。学生听后,有的唏嘘长叹,双泪直流,有的拍案而起,大呼报仇,为了加强时事教育,他将每日报纸的重要新闻与文章,一一用红笔作出标记,然后张贴让学生阅览,有时自己还站在一旁讲解。凡他在场讲解时,总有一大群学生围着,久久不散。
1924年国共合作时期,梅冶成受何叔衡的委托,在宁乡四处奔走,宣传孙中山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和《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动员群众参加国民革命。同年,他还加入宁乡县根据赵恒惕《省宪法》成立的农会,并用这一合法身份从事农民运动。这年冬,他在上流寺和石桥铺分别办起了平民夜校和平民学校。他还经常脚穿草鞋,身着布衣,走村串户,结交农友,把他们组织起来,加入秘密农民协会。正由于他的努力,各地秘密农协组织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促使农民运动在全县范围内蓬勃发展。
1925年1月,梅冶成加入中国共产党,随即又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2月,中国国民党宁乡特支成立,王凌波任书记,他在特支负责农运工作。7月,国民革命军进攻长沙,北军叶开鑫部退守湘乡,部署一个团的兵力驻守湘乡宁乡交界处的三角寨一侧,构筑碉堡,积储粮食,凭险固守。同月,国民革命军一个营的兵力进驻壶夭一带,攻打叶开鑫部,一看这高耸入云的三角寨,正不知如何进攻,他得知这一情况后,前往献计助战。建议先在壶天方向密林中,多插红旗,布置疑兵,然后组织十五区农协会员百来人充当向导、运输;带领北伐军抄小路进入三角寨密林,突袭叶军土地祠团部,有如神兵天降,打得叶军狼狈逃窜。12月,湖南省第一次农民代表大会召开,北伐军第八军军长唐生智在致大会的贺词中,特别提到这件事,赞扬宁乡农协的功绩。大会还作出决议,组织专门委员来查明这事及有功人员。
宁乡县农协在北伐军7月进入宁乡县城后正式成立,梅冶成被选为委员长。他一上任,便着手组织农运讲习班,培训区、乡、团三级农协骨干二百多人,为在全县开展农运输送了大批骨干。到1927年2月为止,全县二十一个区都建立了区、乡农民协会,会员达二十多万人。12月,他虽没有参加湖南省第一次农民代表大会,但仍以八十三票当选为省农协委员。此外,他还担任过宁多特别法庭副庭长,秉公执法,进行了惩办土豪劣绅萧泽生、刘昭、李寅宾等十多人的斗争。
“马日事变”发生后,梅冶成同喻东声、谢南岭毅然揭举沩山起义的旗帜,成立工农民主政府,并被推举为主席。8月,起义部队失败,他亡命益阳,来到达人袜厂张铸陶家避难,后得南昌起义消息,便化名李治盛,赶往南昌。但起义部队早已离开,只得隐居在同乡、江西省政府秘书长胡良翰家中,后由胡介绍去江西永修县任教师。不久,他接上了党的关系,同尹泽南、蔡海涛等组织浔路工作委员会,从事武装起义准备工作。1929年,他因与家住安化县的外甥王茂松通讯,被安化县当局查出。安化县当局先捕杀王茂松,又行文到江西缉拿他。胡良翰看到通缉令,立即派人送二百元旅费,叫他立即离开江西。他即流亡去了上海。
在上海,梅冶成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了王凌波。经审查后,被安排在王凌波所主持的印刷所任校对。1930年9月26日深夜,敌人闯入印刷所搜查,王凌波等十七人被捕,他也在内。因没有搜出什么重要证据,又经组织营救,有七人以年幼或小学徒身份被保释出狱;他与其他同志共九人各判刑8个月,化名黄德宣的王凌波则判刑一年半,一起关在上海提篮桥西牢。1931年6月,他刑满释放,仍在中央所属机关工作,管理海外华侨的捐款和物资,尽管生活十分艰苦,他一天只能吃两碗素面,但把工作做得很好,受到同志们的称赞。
1932年6月左右,由于机关被破坏,梅冶成与其他十四位同志被捕,关在龙华监狱,经严刑拷打,没有人泄漏机密。他穿一身旧式对襟衣裤,说话本来就有些口吃,一副老实的样子,完全象个乡下农民,在陪斩时又“吓”得瘫倒在地,敌人以为他真是乡下请来的伙伕,只判了四年徒刑。1933年移送苏州监狱,1936年刑满释放。
出狱时的梅冶成已是五十二岁的老人了。监狱生活和风湿病的折磨,他的右腿几乎残废,走起路来蹒跚难行。由于无法与党联系,他辗转来到皖南宣城,在亲家喻寅初处以教私塾为生。1938年秋,他取道江西返湘,路经铜鼓,又因日机轰炸而震聋一耳。回到长沙,他立即到邵阳八路军驻湘通讯处找王凌波,要求去延安。王凌波以他耳聋足跛,劝他回家休养;他又要求介绍他的儿子白皋、女儿舜元去延安,王凌波答应了。他回到宁乡家里后,才知道舜元在他第二次被捕时,由沪奔京,因吐血回湘,不治去世。而在宪兵十团九连当中尉排长的儿子白皋,已在1937年12月南京保卫战中阵亡。他沉痛地称赞儿子,说是“好样的!不愧为我的儿子!”他又想劝石元、全元两个女儿去延安,不料两个女儿因多年离乱,不愿远行,他曾为此号啕大哭,认为“后继无人”,以后竟长期病倒在床,深感不安。
梅冶成的病情稍有好转后,曾去宁乡唐市共产党员戴琢良办的读书会当辅导员。为辅导学生学习尽力。不久,读书会被特务破坏,他只好回家,并受到特务的监视。以后他虽设馆课读,但风湿病越来越严重了,拄杖行路也不行了。到1943年3月6日,终以不治去世,时年六十三岁。治丧之日,上流寺、隔山冲、烟波冲一带农民,陆续携香烛来到他的遗体前告别。出葬那天,送葬的达数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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